上来透口气

当代白鹤林


多好的主意 你对自己说
它曾经是个词组为了便于练习语言
为了更为简捷地表达某事
或对你的赞美 继续发挥个人才能
把桃子分给适合它的胃

这是个胆怯的夏天 一颗仙桃被切开
象在上午和下午之间
展现两个软硬不同的部份
象午休后 你从墙上的镜子里
撞到一个嗜睡的人

他脸上印下的沟壑因为与上次雷同
而看起来缺少变化
该怎样把握沉默的尺度
该怎样把多余的盐从汤里取出
该怎样让话听起来 不温不火

这是个沉闷的夏天 降雨之前
呆在屋里的人开始
对着电话筒吐泡 求救
或把脸捂在厚厚的书里一言不发
来到走廊上 脱掉浴帽 喝掉昨天的酸奶

夏天

当代白鹤林


沈家坝汗水淋漓的早晨
一个少女闪身躲过
油条摊子下灼人的火舌
避开一天的热浪

不愿死在床上的人
一大早便来到河堤上追赶时间
跟三十几岁的妇女慢跑
跟快要动不了的老头聊天

我必须一步紧跟一步
赶在第八下钟声响起时走到
对岸的桥头 看那个垂钓的中年人
熟练地收起第一次空鱼钩

商场橱柜里的模特
已长出一捋浅草般的胡须
从解放街到东津大道
夏天象死神一样尾随着奔走的行人

我随口说出了时间

当代白鹤林


我随口说出了时间。很多次
你问我∶“几点了?”
我想都没想就说出了时间
好象时钟就扣在我的脑门上
我眼皮都不用抬一下,张开嘴
就这么随口报出了时间
早上7点25分,我准时报出了时间
然后从梦中抽身起床,刷牙洗脸
上午9点30分 我准时报出了时间
到3楼会议室开会 说一成不变的话
中午11点50分 我准时报出时间
饥饿迫使我,去关注城市下垂的胃
下午3点15分 我准时报出时间
我必须马上赶到现场或目的地
晚上10点25分 我准时报出时间
我已疲倦不已 但必须开始小跑
现在是深夜 我就睡在你的右边
看一部可笑的电视剧 在频道间游弋
你边吃爆米花边问我几点了
我随口说出了时间 你惊讶的样子
好象我回家时 错按了
楼下邻居家的门铃

蓝色老虎水吧

当代白鹤林


我注意到老虎的冷
和海报上的日期∶3月29日
一个不适宜喝茶的地方
一个适宜外出和造梦的日子
《两姐妹》 蚂蚁和张岚
对中国茶的兴趣
越来越浓 忙碌于杯盏之间
其余的部分作为专栏作家
或网络写手
在《成都晚报》和《终点》之间客串
不约而同走进
《命运交叉的城堡》
美术系的男生和中文系的女生
更爱喝珍珠奶茶
计算机系的圈子里 早已流行
看汤姆—汉克斯的电影
或布莱克—彼特似是而非的爱情
《一个八又二分之一的女人》
迷恋于果实的结构
把略胖的身体摆放在墙角
对角上方 VCD正在播放
《她比烟花寂寞》
节目单上∶下一部
——《这个杀手不太冷》
另外的三个男人 其中的两个
一直在谈着一部低俗小说的细节
或用吸管吐露适可而止的心事
剩下的一个脸紧贴着墙面
眼里汹涌着忧郁的海水

一把假藤椅

当代白鹤林


我早就想弄一把椅子了
不是那种木椅,而是藤椅
最好是那种有着扎实的肢架
和磨损的光泽的老藤椅
象小时候当工人的老爸的那种
但是现在,已没有人
再做那种费劲的手工活了

夏天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一把
是那种人工塑料仿制的
只因为它放屁股和靠背的位置
跟我瘦长的身体难得的协调一致
我没讲一分价,一口气把它
扛回租来的房间里
摆在靠近窗口的位置

起初的时候,我天天想着
应该怎样坐在它的上面
(有点“卡尔维诺”的味道)
看书 晒太阳 思考一些“费劲”的问题
可是除了有那么一两回
我在上面看了两页保罗—科埃略和于坚
我很快便把它丢去了一边

现在,那把黑漆铁架的假藤椅
它已象一个疲惫不堪的管家
提前退休了。在它上面乱七八糟地堆放着
一个旧公文包 四件未洗的上衣 三根裤子
两部手机 几本诗集和一本《金蔷薇》
还有一副刚刚从女友胸部上
取下来的,白色的乳罩

衰老经

当代柏桦



疲倦还疲倦得不够
人在过冬

一所房间外面
铁路黯谈的灯火,在远方

远方,远方人呕吐掉青春
并有趣地拿着绳子

啊,我得感谢你们
我认识了时光

但冬天并非替代短暂的夏日
但整整三周我陷在集体里

未来

当代柏桦


这漂泊物应该回去
寂寞已伤了他的身子

不幸的肝沉湎于鱼与骄做
不幸的青春加上正哭的酒精

啊,愤怒还需要更大吗?
骂人还骂得不够

鸟、兽、花、木,春、夏、秋、冬
俱惊异于他是一个小疯子

红更红,白更白
黄上加黄,他是他未来的尸体

当代柏桦



怎样看待世界好的方面
以及痛的地位
医生带来了一些陈述
他教育我们
并指出我们道德上的过错

肉中的地狱
贯串一个人的头脚
无论警惕或恨
都不能阻止逃脱

痛影射了一颗牙齿
或一个耳朵的热
被认为是坏事,却不能取代
它成为不愿期望的东西

幻觉的核心
倾注于虚妄的信仰…
克制着突如其来
以及自然主义的悲剧的深度

报应和天性中的恶
不停地分配着惩罚
而古老的稳定
改善了人和幸福

今天,我们层出不穷
对自身,有勇气、忍耐和持久
对别人,有怜悯、宽恕和帮助

当代柏桦



这恨的气味是肥肉的气味
也是两排肋骨的气味
它源于意识形态的平胸
也源于阶级的毛多症

我碰见了她,这个全身长恨的人
她穿着惨淡的政治武装
一脸变性术的世界观
三年来除了磕头就神经涣散

这非人的魂魄疯了吗?
这沉湎于斗争的红色娘子军
看她正起义,从肉体直到喘气
直到牙齿浸满盲目的毒汁

一个只为恨而活着的人
一个烈火烧肺的可怜人
她已来到我们中间
她开始了对人类的深仇大恨

冬日的男孩

当代柏桦


这是她开展仇恨周的第三个月
烧焦的灌木在嘴边呐喊
多么令人呕吐的形象
我们时代最后一个“老大哥”冬天

伪善的胀死的严寒
燃白了四壁,燃红了人眼
阳光的精神削弱又削弱
酒杯腾空安静的语言

零乱的冲锋的青春
踉跄于溃退的决心
将折断的防线持续着
靠了父性的缅怀

歇斯底里的女性时刻
布下缺席的阴谋
到处嚼出即兴的斗争
生理的赶不走的抱怨

骨头在流亡的途中变热
裹紧闪电、爱情和春天
这无目的的前进为了什么
为土壤,还是为灭亡本身?

在这眉清目秀的下午
“从我们身后走出来一个男孩
这是形式走出牢笼的良心
这是我沦落人间的第30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