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路问津散文

  孔子的木车“咕噜噜”走了一天,太阳偏西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片河叉纵横的湿地上奔跑了几个时辰。人困马乏,肚子也擂鼓似地,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渡口,也见不到村庄。

  这时候,他们听到有人高歌:“头顶日月矣背负青天,脚踩大地矣手把镐镰,春种籽,秋收粟,躬自掘,水亦甜。”

  子路跳下马车,掸掸头巾上的尘土,理一理长袍,深深吸了一口气。放眼望去,这里的远山近水咋看咋舒服。河岸的绿树,一望无际的田畴,长满芨芨草的小径,还有起起伏伏的坑洼,都氤氲在斜阳里,无不透着一股诱人的味道。要不是赶路匆匆,要不是风尘仆仆,定居在这里真不错!盖一座简陋的草房,安静住下来,倒是研习经书的好地方。

  子路循着歌声走来,看到两个农人正在田间耕作。他深深施礼:“我们是欲渡之人,”他回身指指不远处孔子的马车,“请二位贤者指津。”话一出口,子路就为自己文绉绉的语言而感到后悔了,面对这黑脸糙皮、粗手大脚的耕夫,这样的话语未免有点扎耳,弄不好又要被农夫取笑,搞出分不清韭菜小麦的尴尬来,还是随意一点的好,于是转而又大声说道:“请问渡口在哪里?”

  其中一个人,挖了几锹土之后才仰起脸来,目光望向远处,努努嘴,问:“那个手执缰绳的人是谁?”子路告诉他是孔丘先生。“是鲁国的那个孔丘?”子路回答正是。

  “孔大圣人,大名鼎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能不晓得渡口在哪的?别来拿我们穷耕地的开涮吧!”岂敢,岂敢!子路汗都下来了。

  子路嘴上说着岂敢,心里直翻嘀咕:“这是啥人呢,咋说话的呢?仁、义、礼、智、信老师都教过过,‘答非所问’这一招从没教过。不就问个路么,还牵三挂四不成?”可是孔子的学生毕竟是孔子的学生,任何时候都不会无礼,他礼貌地笑笑,子转而向另一个高大的农夫帅哥说话。那人略略抬了抬眼皮,嘴角掠过一丝似笑非笑的淡漠:“那你,又是谁?”“我是仲由。”“鲁国孔丘的高徒,子路仲由?”“正是在下。”

  “天下滔滔,你和谁一块混不好,偏跟着这个避士之人,鼓嘴捣舌,不兴正业!我看呀,还不如跟着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呢!”他一边说话,一边用耰使劲砸一块泥土,砸一下不碎,砸两下不碎,“呸呸”他往手心淬几口唾液,又使劲砸下去,还是没有砸碎。凑近一看,哦,不是土块,原来是个石头。“NND,找死呀!”弯腰捡起来,“嗖”地一声扔出去,重重砸在田埂一株野花上。

  子路感觉他砸的不是土块,是他子路的心;他骂的不是石块,是骂他子路这傻瓜;他扔出去的也不是石头,扔的是他子路这个怂人。远处那棵野花命运不济,好端端受了极刑。子路郁闷,刚才走过来时云朵般飘瓢的感觉,沉甸甸地往下坠,就像西天的日头,走到山尽头了。子路不知道老师周游列国的路,还能走多远。

  钉子碰得叮当响,真TM没劲。子路拍拍自己的额头,抖抖衣襟,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下田埂,转身回到老师跟前。子路本不想把这些话告诉老师,怕孔子听了心里不受用,但是孔老先生的眼睛智慧明澈,从子路的眼神里已经明白了一切,子路的心一个劲往下沉。

  孔子沉默良久,望着天空飞过去的一群鸟雀说:“你我生而为人,又怎能与鸟兽同群。天下德政还没有建立,你我又怎能只顾一己之安!我们继续赶路!”孔子的意思是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只是他虽然有这层意思,却没有说出这句名言,这句话的版权属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学家但丁。

  孔子的马车又咕噜咕噜上路了,他们身后又传来了悠游的歌声:

  “四体不勤矣五谷不分,列国奔走矣不如归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