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雪有关的记忆散文

  这个时分,窗外还飘着鹅毛大雪。

  隔着玻璃窗望去,霓虹灯下的雪花可真美呀,落下的刹那,空灵、浪漫、晶莹。但每片雪花的美是短暂的,如昙花一显。望着这茫茫宇宙中飘落的精灵,眼前又浮现出和雪有关的往事。

  那是八四年的一个冬天,离今已经整整三十四年了。从那段岁月走过来的人,都有一个刻骨的记忆,那就是对雪的印记。那时候,一进入冬季,雪就隔三岔五的下,一下就是几天,那大山的雪啊,一个冬季都不会融化,那小城内外,一片银装素裹。尤其那大山,在雪的覆盖中,更显山的冷峻、凌然、壮观,真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啊。其实,冬季最美的地方要数村庄。站在高处观望雪中的村落,起起伏伏、层层叠叠,每家每户的大门上,还未撕去的门神福字,在白雪的陪衬下,特别温暖。家家户户的房顶上,白雪遮住了素瓦的颜色,只有不规则的几何图形,装点着农家的屋顶。一缕缕炊烟通过烟筒冒出,散落在阴霾的天空,那么富有诗意。屋脊檐口,一根根长短不一的冰凌结满了檐口,看上去晶莹剔透。高高的麦草摞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驻守在寂静的村庄。一堆堆雪人造型各异,看来,这是孩子们的作品。村子里不时传来鸡鸣狗叫牛哞的声音,喧闹着静静的村庄。这就是冬天农村的景致,特别温暖、有味,彰显出农家人特有的生活韵味。

  记得一段时间,受电影的影响,我坚决要求离开经委,去火热的工厂工作。那时,安口灯泡厂隶属经委管辖,一张介绍信,我便顺利的来到了安口灯泡厂工作,后被安排在三车间当材料员,手下给我派了两名零时工,专门替我拉料搬运。这个工作在工厂,算是最好的工种,工友们非常羡慕。每天清晨,生产线上的灯丝、灯泡壳、手套、纱布、包装箱等十几种材料,全部要经过我领出。等忙过一个小时,我就可以安然的记账、看书、读报、品茶。一天三班倒,最忙的时间就是每个班领料的时间。

  记得一个周末回华亭时,天气晴朗,没有一点下雪的征兆。等到了周一,准备早上赶最早的一趟车回安口上班时,出门一看,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上已经有很厚的积雪。我傻了,咋办?这么大的雪,车站肯定不发车。再说,那时候道路还未改道,即使不下雪,去安口大约需要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况且道路全是盘山路。带着一丝侥幸心理匆匆赶往车站,不料,车站通知停运。此时,车站已经集聚了很多和我一样赶班的人。人们怨声四起,不管人们怎样抗议,车站就是不发车,我心焦如焚,心几乎都快崩溃了。我如果今天赶不到工厂,生产线就要停止生产,这个损失就太大了,我承担不起。再说,那时候没电话,也无法请假。无奈,和两个男同事决定,为了上班,步行前往安口。

  冬季的六点,外面黑的舍也看不清楚,只有雪花伴着猎猎西风呼啸在旷野。我们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穿行在安华公路上。有时,为了赶时间,我们选择走小路,雪地里上山爬坡,稍有不慎,人就会连滚带爬,行动尤为艰难。虽然三人相伴,说说笑笑,免去了孤独之感,但身处荒郊野岭,内心还是忐忑不安,生怕突然冒出一条狼,把我们吞食。惧怕,让我不敢四顾,只能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渐渐的,天亮了,世界一下揭去了神秘的面纱,周围的一切洁白如银,疏朗明净。三人停下脚步,歇息片刻,开始在雪花妖娆的世界,欣赏雪景的冷艳绝美。

  雪中赏景,真是一种享受。只见被雪雾浓罩的山峦几乎和天呈一个颜色,只能看见山的轮廓蜿蜒起伏,隐隐约约,虚虚实实。还未被雪覆盖的地方,形成一个个黑的图腾,和雪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真是一幅笔调素淡,线条简约的丹青水墨画,画面纯净的不染一点俗尘。各种清瘦的树枝上,已经落上了厚厚的积雪。此时观树,不同的树有不同的特点。杨树高大,树枝儿不易落雪,即使落雪,也是薄薄的一层,唯有鸟巢上已经落上了厚厚的一层雪,几只鸟儿不时探出头,看这个清冷的世界。最美的树要数松柏。松树的针叶上落满了雪花,像伞状,错落、唯美,空灵,充满着诗意。柏树的叶呈片状,雪花落叶上,一团团,一簇簇,像一朵朵盛开的玉兰花,洁白无暇。转身看我们身后留下的脚印,歪歪扭扭,时儿重叠,时而排列,让我们体会到,路,其实就是人走出来的。

  大山的空气特别新鲜、清冽,吸一口,只觉得沁心如肺,令人心旷神怡。此时,周围的一切是那样的静怡,静的没有一点凡尘杂音,只有我们喘气的声音。突然,一只锦鸡凌空而起,扑棱、扑棱,打碎了旷野的宁静。一只只麻雀儿也飞出鸟巢,在雪地里觅食。一只喜鹊在树间穿行,不时昂起头“唧唧、唧唧的鸣叫”人们常说:“喜鹊是报喜之鸟”,可是,身处荒野,那里还有什么喜事可言。望着这些生灵,怜悯之心油然而生。苍茫的世界,寸草不生之季,这些生灵是怎么度过漫长的冬季。看来,有生命的地方,坚强和生存能力并存。

  继续赶路,走着、走着,两腿开始打弯,肚子也饿的呱呱叫。糟糕,早上走的急促,三人都忘记带充饥的食物。此时,路才走了一半?三人傻了。同事说前面有个村庄,我们去要点吃的吧。我第一个说不行,要着吃我们不成乞丐了吗,多难为情。与生俱来的矜持让我摇摇头。其中一个同事说:“你不去,我俩去吧,你坐这里等我们。我说:“不行,这里荒郊野岭的,我一人害怕“,无奈,还是跟着他俩去了周围的村子。走进一个农户家,看来这户人家还未出大门,白白的雪地上没有留下一点脚印。同事毫无顾及,不停的叩门环:“铛、铛、铛”清脆的声音迎来几声狗叫。随之,门被打开,一位老妇人探出头,皱着眉,满脸疑惑的盯着我们。同事比较机灵,赶紧满脸堆笑说:“大娘,我们是华亭人,下雪不通车,我们步行前往安口上班,现在肚子饿了,给我们买几个蒸馍可以吗?”也许老人看我们的长相衣着不像坏人,老妇人脸上的疑惑消失了,满脸的皱纹舒展了。她微笑地说:“看把娃娃们冻得,快进屋歇歇脚,我去给你们拿吃的。”我们婉言谢绝了老人的邀请。老人跑进厨房,拿出四个蒸馍说:“就剩这几个馍馍了,快拿上赶路吧!”同事拿出一元钱塞给老人,可是,老人温怒地说:“你们要给钱就别拿馍,人在外,哪能没个难处。”一席话说的我们无言以对,被老人的善良淳朴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心里的冰块一下融化了,只好把一声暖暖的谢谢送给了那位大娘。待我们走了很远,回头还看见大娘还站在雪地里目送我们。有了蒸馍,大家开始狼吞虎咽的吃,渴了,抓一把雪塞进嘴里,虽然冰凉,但也香甜。也因为太饿,这几个蒸馍吃的特别快,剩一个掰开三等分,每人一块。这是我平生吃的最香的蒸馍,也是因为饥饿的原因吧。

  步行五个小时后,我们终于精疲力竭的回到厂里。当我走进车间时,只听得车间灯火通明,机器轰鸣。来到了车间办公室,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向车间主任说明原因,承认错误。车间主人叫刘彦杰,五十来岁,表面严肃,内心善良,是位非常敬业的车间主任。看到我们几个疲惫不堪的样子,不忍批评,温和地说:“快去登记材料吧!”我迷惑地问:“刘主任,钥匙在我身上,库房的门是怎么打开的?”刘主任和颜地说:“活人还能让鸟憋死吗?你不来,我总不能让全车间的人停产等你一人吧!”一句话说的我无言以对,但心却放下了。

  此事已过三十几年,芳华洗去的岁月里,每一个人的生活或多、或少都发生了变化。但那些陈年往事,总是在心里驻留,清晰的难以抹去。

  而今,暖冬,已经成为世界性的问题。冬天,再也看不到几次雪花,大山上,再也看不到洁白的冰山。今天,当我看见满天飞舞的雪花,我就想起那个下雪的日子,那位善良的老人,还有慈祥的车间主任……可惜,就在去年,刘主任因病去世,长眠大地,让人万分怀念。那个厂子,也因改制,永远的留在历史的烟尘里。

  大雪依然,思绪千缕,总是不能忘记,与雪有关的那些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