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桌经典散文

  读书之人大都有个书桌,我不仅爱读书,有时对生活有所感悟,便动笔胡乱涂鸦一些文字,因此,我也拥有书桌,而且有两个。

  我这人虽然喜欢幽静但拒绝孤独,在我的工作场所,伴随我的只有变压器那无休止的牙疼似的“哼哼”声,只有书籍能驱赶我的孤独,于是,在这特殊的庞大车间里,书桌便应运而生了。

  书桌极简单,四条腿的铁架子,上面放一大木板,确切的说,它根本算不得书桌,至少不像书桌,只是发挥了书桌的作用而已。不过,这貌不惊人土的掉渣的书桌,作用可大着呢!照明灯坏了,它能让我的身体增高,让光明重新照亮漆黑的空间;室内温度太高时,它能陪我到外面呼吸着凉爽的空气读书,它能代替梯子帮助我将墙壁的污垢清除掉,我可以自豪的说:成都龚明德的“六场绝缘斋”、上海陈子善的“梅川书舍”、苏州王稼句的“栎下居”、海口伍立杨的“浮沤堂”、南京徐雁的“雁斋”……这些书话大家的书桌,没有一个比得上我这被煤炭浸淫的黑不溜秋的书桌,至少不如我的书桌那样,任我随心所欲地折腾和践踏。

  能在工作场所有书桌、有书读,是真正幸福的,那种惬意无以言表,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当我拿出心仪之书伏案研读,立即进入书中的世界,随着主人公的喜而喜、陪着主人公的悲而悲。忆起儿时母亲曾给我讲述的“囊萤映雪”、“凿壁偷光”的启蒙故事,车胤、匡衡等爱读书的古人们,他们连读书最起码的灯光都不具备,更别说有书桌了,倘若车胤们穿过时间隧道,看到两千多年后,有一个精神上的富翁,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聚精会神地坐在世间独一无二的书桌前读书,肯定羡慕得要命,看来今人幸福确实胜于古人了。就是这简陋的书桌,让我拥有丰富的精神资源,我感到没有阳光的日子仍然充满光明和希望。在这里,呼吸着伴有煤尘的空气,我先后写出了《老宅》、《心灵名片是书香》、《敬礼》、《春雨》等数十篇纪实散文,虽然文笔稚嫩,但毕竟是我对生活的真实感悟,当这些带着地火的文字侥幸登上报刊、走进网络,羞羞答答的遇到读者的眼球时,大家会感觉到这些不成熟的文字所拥有的热量。在这随意拿来挪去的书桌上,我为作家阿滢校对完了他的《秋缘斋书事三编》、《邂逅旧读》等约四十万字的三部书稿,校对的过程,也是我学习的机会,我由衷的感谢我的书桌。

  我的另一书桌,自然在我的居室里,与工作场所的书桌相比,它可帅呆多了,宽大的桌面被妻子擦得一尘不染,亮亮的油漆几乎照出人来。书桌是名副其实的书桌,不但供我读书之用,还替我保管书籍,一个简易书架毫不客气的压在它的身上,这让我常常想起替主人驮东西的驴,但驴尚且要吃东西,骄傲起来还要仰天长啸,唯恐别人不知它的贡献,而书桌不张扬,只是默默地日夜挺立着承受书籍的重压,只有付出不图回报。

  书不甚多,近二百本,其中有一套我向往已久的百花文艺出版社的“当代散文丛书,”包括季羡林、沈从文、林语堂、孙犁、杨朔、峻青等三十一位散文大家的选集,有我喜读的古今文学名著,这些书每本都是精品,还有一部厚厚的红色封皮的《现代汉语词典》,这部工具书有特殊的意义,是儿子用积攒的买零嘴吃的钱给我买的,因而我倍加珍惜。

  为忙于生计,白天我只能忙里偷闲读点书,只有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当忙碌了一天的家人进入梦乡后,我的夜读才刚刚开始,沏上一壶清茶,手捧书籍一卷,端坐于书桌之前,畅游于文学殿堂之中。唐弢先生曾云:平生不慕黄金屋,灯下窗前长自足。在书中,我与鲁迅、沈从文、周作人、郁达夫等大家邂逅相遇;林语堂与胡适的君子之交让我钦敬;沈从文与弟子萧乾两位大师,在“文革”期间的恩怨纠葛令我扼腕唏嘘,像沈从文和萧乾那样重情重义、温和仁蔼的大家,最终闹得生死无以释憾的地步,到底是谁的罪过?当我读到瞿秋白谈笑风生、意态从容地走向刑场,面对罗汉岭盘足而坐,环顾四周景色,满意的道出一句“此处甚好”而慷慨就义,那种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让我潸然泪下,一位才华横溢的书生,被历史推向了政治的风口浪尖,中国从此少了一位大作家,多了一位革命先烈。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刚刚读完国学大师季羡林在八年前写的散文《九十述怀》,第二天季老便驾鹤西去(2009年7月11日),想起他在文章中立下雄心,十年后再写《百岁述怀》时,我感到了岁月的无情和生命的脆弱。在书桌前,我还知道了许多作品可敬而人品可恶的所谓文豪大家,在那“史无前例”的岁月,这些文豪整起人来也可称其为“豪”,对上阿谀献媚,对下狰狞斗狠,政治利益扭曲了其灵魂。

  夜,静静的,只有翻动书页的诱人之声。我捧着书本,仰望星空皓月,那闪烁的星体上,莫非也有人在伏案读书?我忽然发现,这浩瀚无际的夜空,分明是个广阔无垠的特大书桌,那星光闪烁的地方,正是读书人在翻动书页。

  我,也想变成书桌,书桌是我,我就是书桌,我们已经融为一体不可分割,书只剩下一个空壳,它的“肉”已被我贪婪地消化,书桌是有形的书桌,我是无形的书桌,不大的脑袋,装下一个恢弘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