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的诗人,生逢异族入侵之时,面临国破家亡的严重威胁,凡有点民族感情的,都该有志可抒,有情可表。然而,怎样下笔成诗,如何抒情达意,却也有高下之分。
怀古诗不同于咏史诗那样歌咏史实或以诗论史,而是重在抒写诗人由古人古事所触发的思想感情,即所谓“言近旨远”。此诗前二句托物言志,以并刀夜鸣写出报国的志向,后二句即景抒倩,从眼中所见易水实景,引出对国事的无限隐忧。全诗运思深沉,情怀激荡,苍凉悲壮,可入司空图《诗品》所言“悲概”一类。
言志二句:“并刀昨夜匣中鸣,燕赵悲歌最不平”,志由物显,报国的急切愿望由并刀夜鸣来展现,虽壮怀激烈,但不是架空高论,粗犷叫器。
并州即今山西太原,战刀以锋利著称于世,人们称为“并刀”。它真的“昨夜”铿然有声作“匣中鸣”么?诗人一开章暗用了一个典故:相传楚国剑工铸成的干将、莫邪雌雄双剑,将要杀敌饮血时常作匣中鸣;《刀剑录》也说,乌孤宝刀“有敌至,必鸣”。近代鉴湖女侠秋瑾也用过这个典故,“昨夜龙泉壁上鸣”。这不明明是借身边佩刀来表达抗敌救国的强烈愿望?“燕赵”是春秋时期的两个诸侯国,包括河北、山西一带地区。诗题中代大文学家韩愈说:“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这里曾出现过荆轲、高渐离这些英雄豪侠!诗人说“悲歌最不平”,意思是:他们热血刚肠,疾恶如仇,面对强敌,敢于拔剑而起,还不是因为心头块垒难平?
《经世编序》里说,陈子龙“自幼读书,不好章句,喜论当世之故”。年轻时与夏允彝等缔结“畿社”,企图匡救时弊。公元1637年(崇祯十年)中进士,如今正当而立之年,风华正茂。抗敌御侮的决心,匡时济世的夙愿,交织成巨大的精神原动力。今天途经“燕赵”旧地,枨触起荆轲的往事,怎能不使他沸腾起一腔热血,急于投入战斗,效命疆场呢?
抒情二句:“易水潺潺云草碧,可怜无处送荆卿。”情因景生,忧世忧时之情由所见易水景象引出。诗人借易水兴感,显然是为了说明那些统治者醉生梦死,意志消沉,一味宴安享乐,早就置国家安危于不顾。“可怜”一词,仿佛是为荆卿惋惜,其实,不正是为了抒发那种知音难觅、报国无门的愤懑吗?在荆轲活着的年代,对强敌的怒火,可以“指冠”,可以“嗔目”;诗人陈子龙却只能用“可怜”来表达英雄失路的悲哀,这,不正是一个时代的悲哀么?
诗人出语犹如悲叹,又绝非无病呻吟,庸人自扰。崇祯以来,后金已先后于1629年(崇祯二年)、1634年(崇祯七年)、1636年(崇祯九年)三次入关犯境,进逼北京郊区,诗人《辽事杂诗》之一的 “十载三逢敌骑来”即指此国难。时刻关心着国家民族命运的陈子龙,已经预感到不久将会有国破家亡的惨祸了,“可怜”二字下得正好。
昏庸腐朽的明王朝的覆灭,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根本不值得为它唱挽歌;可是,诗人为之倡导的大敌当前,敢于英勇赴死的荆轲式英雄主义精神非常值得后来者珍视。
圣武布遐陬,肤功张仲优。师中推长子,晋锡重康侯。
忆昨闽邦震,真成海若羞。鹤轩终怯战,虎穴敢深求。
遂使邻为壑,谁知幄有筹。戈宁韬箧止,病岂养痈瘳。
大创真长策,先声乃伐谋。如霆施号令,木雨夙绸缪。
且欲安吾圉,何能效彼尤。元戎搴大纛,猛将建朱斿。
直捣飞云窟,长驱靖海洲。望洋欣筑观,誓众欲焚舟。
列炬龙衔烛,连营蜃接楼。灌坛飞破块,斋斧耀纯钩。
飓起屏翳助,烟消鬼蜮愁。饥蛟膏染锷,毒鳄骼填沟。
兽困皆崩角,鱼悬作缧囚。亦知矜族类,庶可报虔刘。
舴艋乘宵遁,萑苻蔽野搜。若为骄虿尾,即巳陨旄头。
饮至芙蓉幕,欢腾杖杜讴。任公缗既举,谢傅奕徐收。
甫颂风方穆,铙歌秘可抽。冲皇回赫怒,天语奖分猷。
贺凯开阊阖,陈俘对冕旒。卿能纡□□,国且巩金瓯。
枢密将真拜,冰衔尚薄酬。襄阳元凯镇,河内寇恂留。
客有维桑恋,曾怀楚木忧。用兵存后法,载笔踵前修。
班掾多虚美,昌黎耻暗投。磨厓吾有勒,端拟照千秋。
往时惠崇画芦雁,对之如在江湖游。只今此图又精妙,中有千里潇湘秋。
乃知浮屠性多巧,意匠不与凡夫俦。吴松江长具区阔,天目虎丘青一发。
西风九月粳稻黄,朔雁飞来翼相戛。农夫苦饥雁独饱,此意画师应识察。
近者分明辨羽毛,远者缥缈瞻秋毫。或乘飘风入烟霄,或翳落日沉隍濠。
起如武侯布八阵,集如万舞回旌旄。眠沙卧草鸣且翱,喋呷藻荇乱蓬蒿。
禾空穗尽却归去,紫塞漠漠春云高。我家南山限苍岭,雁飞不到川路永。
深林大谷蛇豕盛,愁向他乡抚虚景。人言鸿雁比弟兄,我有兄弟隔两城。
题诗卷画谢客去,无使感怆伤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