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里乡情浓随笔

  西晋张季鹰做官洛阳时,在洛河边,看到芦苇轻摇,水草随波而漾,丝丝秋意掠着水面而来,不由想起家乡吴中的莼菜羹和鲈鱼脍,慨然叹道:“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外要名爵!”于是,辞去官职,驾车返乡。

  西晋陆机在洛阳时到王武子家做客,王武子以几斛少见的羊酪款待陆机,并自豪地问:“你们江东有什么美味能与此相比?”陆机说:“千里之间,都是莼菜,制作羹汤,鲜美无比。只是,还是未放盐与豆酱呢。”

  这两人都想念的莼菜是什么东西?原来就是池塘里生长的水草,像浮萍,在春天时采下尖芽,可做成汤。野菜和水煮,就是加上盐和酱,又能好吃到什么地步?但是,在游子的心中,却是无比的美味。他乡的佳肴珍馐,也无法与家乡的粗茶淡饭相比。因为那饭菜的味道会让一幅画卷徐徐展开:泛着涟漪的清清池塘,袅娜的莲,采莲姑娘的歌声,风中婆娑的垂柳,池塘边的小径,小小的村庄,家门前挂着绿荚的皂荚树,黄犬看到主人,脚前脚后摇尾巴,慈祥的妈妈正在灶房里做着儿女最爱吃的饭菜……

  陆游说:“自古达人轻富贵,倒缘乡味忆回乡。”原来,味也是有乡愁的,它常会不经意间让故乡的风物一一重现。回乡,不仅是为了美食,更是乡味唤起了故园的美好回忆,唯有回乡,内心的干涸与长久的渴望才能得到润泽,唯有对着故乡的山水,笑意常会不自觉地盛开,唯有在老家的院子,安然甜美的梦境才会到来。

  汪曾祺最忆家乡高邮的咸鸭蛋,煮熟后,敲开一个口,筷子插进去,“嗞——”红油就冒了出来。曾经沧海难为水,北京的蛋黄是浅黄色的, 他说“这叫什么咸鸭蛋呢”!其实他哪里只是想鸭蛋了,他想起的还有端午的节日气氛,姐姐亲手做的鸭蛋络子,把萤火虫装在蛋壳里的童年……

  朱自清怀念的乡味,是冬天的夜里,和父亲兄弟一起围着铝锅煮的豆腐。父亲“微微地仰着脸,觑着眼睛,从氤氲的热气里伸进筷子,夹起豆腐,一一地放在我们的酱油碟里。”那豆腐里,含着父亲的慈爱和兄弟的亲情啊。

  谁不说自己家乡的饭菜最好吃呢?“白菜青盐糙米饭,瓦壶天水菊花茶。”再简单的家乡饭,也自有其幸福的味道。每到春天,乡村的母亲就会送来新鲜的野菊花苗,满屋都是春天的清香,只加一点盐,就让我爱不释“筷”,那独特的味道,带我走近家乡碧绿的田野,在风中招手的野菜,和挎着篮子采野菜的童年。秋天,母亲送来嫩玉米棒子,嫩花生,还有田野里丰收的景象,以及牛车拉庄稼回家留下的深深车辙,洒满归路的叮当悦耳的牛铃声……

  儿时,最盼望的就是春节的美味了。院子里垒的土灶上,锅里炸着麻糖和丸子,红薯、萝卜做的油疙瘩,孩子们在院子里虚张声势地做着游戏,眼睛却不时瞟向油锅,等待着开吃的召唤,而小脚白发的奶奶和年轻美丽的母亲正在忙活着……

  噼噼啪啪,零星的鞭炮声宣告着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不知有多少人思念着老家的饭菜,生出浓浓的乡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