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逝的年味散文

  年味渐渐地远去了,倦怠的身心还没有恢复过来,慵懒地躺在床上,思绪却跨越时空回到儿时的年节里,只有那时的年味能让我久久地回味。

  

  我的儿时是一个贫瘠的年代,挨冻受饿的日子显得特别漫长。当母亲唤我们上山扒松毛的时候,我们便感知离过年不太遥远了。

  所谓的扒松毛,便是拿个有七个爪子的竹器和竹篮上山,将枯死的松树叶子拢到一起装起来,然后背回家,堆在一处,日复一日,当松毛堆的老高时,母亲便趁着晴天准备烫豆粑了。大约烫豆粑的工序是:浸泡米与黄豆,碾磨成浆,烫锅,切丝,翻晒,保存。烫豆粑的当日,我们是可以随心所欲地贪吃的,叫来的帮手很多,完工时炒上一大锅豆粑,大家都可饱餐一顿,末了每人还要带回4、5锅给其家人品尝。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便只能吃上水煮的豆粑,而且份量不是很多,因为干了的豆粑算得上是粮食中的精品,多半要留着来年正月打发客人的。

  

  那个时候的农村,无论贫富,每家都要养年猪的,除非哪家没有女人,或者遇上婚丧大事提前宰了年猪,否则,杀年猪便是迎接新年的又一道风景。

  记得我家杀年猪多半在腊月初,之前的几日便定好屠宰师傅,父亲还告诫我们是“顺年猪”,不要说是“杀年猪”,我们似懂非懂地应诺着。等到当日,母亲便早早起来,给要杀的猪掺一盆好食,并看着它吃完,然后母亲会蹲在它身边,一边给它搔痒,一边不停地和它说着话,似乎很不舍得杀它。当屠户来了的时候,母亲常常流着泪呼唤要杀的肥猪,引导它出圈子,上了屠凳的猪,几声呻吟后,便乖乖地听从屠户的摆布,这时,母亲总会拿出香纸让父亲点燃,算是送年猪上路。

  屠户开始给猪开肠破肚的时候,父亲首先让屠户捡一块特好的肉留着带回去,算是给屠户的工钱,然后父亲让屠户把猪尿泡掏给我们做球玩,我们很开心地把它吹大,用绳子扎起来,甩来甩去。玩累了的时候,便是母亲喊我们回家吃饭的时候了。

  由于要请很多邻居吃饭,桌子上是不能去的,母亲便给我们装上满满的饭,夹上新鲜的瘦肉,让我们坐在灶门口吃,记得那个香啊……

  

  打豆腐一般要等到挨近年关时,只有这样才能吃到正月还有。正常情况下,母亲是要做两个豆腐的,一来家里人口多,二来正月来客多。打豆腐的材料是纯黄豆,前期工序与烫豆粑差不多,只是磨成浆后,做法不一样了。先烧好开水冲浆,然后烧浆,这个时候,如果家里有老人或者坐月子的妇女,可以顺便捞点豆油的,然后把烧好的浆汁舀到木桶里,按比例放入烧好捣碎的石膏,等到成膏后,用布过滤,轻压,然后切块,豆腐做成了。如果要多做一样菜的话,还可以用生石膏点卤,然后压结实一些,切成小条,放油锅里炸成金黄色,这便是生条了。当然,豆腐还可以制成腐乳,这便又是另一种美味了。

  

  过大年便是全家人大团圆的日子,所以做圆子这道工作怎么也不可以省去。离过大年还有三两天时,母亲便将糯米与籼米按7比3或6比4的比例放在一起浸泡一天,然后用饭捞子沥清水,拿到碓臼里打碎,用筛罗筛除粗粉,晚上回家用开水调拌,用手搓匀,直到很有粘性,再唤来一家老小,做的做,包心的包心,裹米的裹米,放笼的放笼,全部就绪后,父亲用烈火烧开一大锅水,把笼子放上去,待到圆子蒸好后,父亲常常把我们从梦中唤醒,怎么也要吃上两个新鲜的圆子。

  

  发粑这一行为,仅仅是为了来年正月打发上门的拜年客而为,当然也有来年“大发”的意味。发粑的原料是籼米,前期工序与做圆子无异。弄好粉后,调拌时,要加入适量的“粑引”,让其发酵,常常,母亲会将盖严的粑盆塞到被窝里,并叮嘱我们不要踢翻了。待到发酵后,母亲便烧好一锅水,用勺子将粑粉舀到垫有白布的笼子里,放到锅头蒸煮,约十分钟后,便可以起锅,为了送人时好看,还会用芒杆做成的粑花粘上红绿去点缀一下,通常,这份工作由我进行,虽然是很简单的工作,母亲却总是夸大其词地说我很能干,点的粑特别好看,我也就乐此不疲,年年承包了这项工作。

  

  因为经济拮据,只有等到大年的头两天,父亲才会去购办年货。记忆中,父亲购回的年货有粉丝,海皮,大枣等等,还有比如双果,麻球之类的糕点,看好父亲放置年货的地方,趁父母不注意时,我们便偷偷地拿来一些放在袋里,溜到无人的角落慢慢品尝,到了用年货的时候,父母即便发现所剩不多,也多半不会诅咒我们的,这便是过年的好处啊。

  

  这项工作,记得母亲总是放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母亲说这一夜要守岁,闲着也是闲着,而且这一夜不能让灶神冷落了。因此,我家的大年夜里,总是灯火通明一整夜。父亲坐在灶下,不停地往锅洞里塞柴,炉火旺盛极了,锅上,母亲不停地挥动锅铲,翻动着掺有果子的沙砾,锅里的花生瓜子热烈地跳跃着,炸响着,我们兄妹几个便不停地剥着壳儿,嚼着籽儿,嚼着嚼着,常常就打瞌睡了,母亲便叫我们上床歇息,唯有父母坚持守着年夜,直到新岁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