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侃是谁?为什么他的母亲很有名?

陶侃(259—334.7.30),字士行,溪族,原籍东晋鄱阳郡(今江西波阳县东北)人,后迁居庐江郡寻阳县(今江西九江),东晋著名的军事家。
  在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江南有许多少数民族。陶家迁居的庐江郡是盘瓠蛮即溪族杂居的地方。溪族因杂处五溪之内,又称溪族。陶侃的相貌与汉人有所不同,因此曾被人骂为“溪狗”,史书上也说他“俗异诸华”。可见,他是少数民族。
  陶侃的先辈,史书上记载不详。其父陶丹,是吴国的边将,官至扬武将军。扬武,系杂号,地位不高。陶侃先世无显赫仕宦可以溯记,年轻时又当过寻阳的“鱼梁吏”,说明其家属于“寒门”这类社会地位很低的阶层。晋灭吴后,中原人称江南人为“亡国之余”,江东士族在政治上也受到中原士族的排抑。像陶侃这样“望非世族、俗异诸华”的人,处境就更为艰难了。
  陶侃少年时丧父,家境清贫,与母亲湛氏相依为命。湛氏是位很坚强的女性。她立志要使儿子出人头地。在这种环境下,陶侃“少长勤整,自强不息”(《初学记》卷一注引王隐《晋书》)。湛氏对陶侃管教很严,并通过自己纺织资助儿子去结交朋友。后来,陶侃在县功曹周访的荐引下当上县主簿,才开始摆脱充当贱役的地位。
  一次,鄱阳郡孝廉范逵途经陶侃家。时值冰雪积日,仓促间陶侃无以待客。湛氏截发换得酒肴,陶侃“斫诸屋柱”为薪柴,终于备得一桌“精食”,让客人喝得特别高兴,即使是跟随范逵而来的奴仆也觉得大过所望。
  等范逵离开时,陶侃又追送百余里。范逵很感动,临别时问陶侃:“卿欲仕郡乎?”陶侃赶忙回答:“欲之,困于无津耳”(《晋书陶侃传》)。范逵遂向庐江太守张夔“称美之。夔召为督邮,领枞阳令。有能名,迁主簿”(《晋书陶侃传》)。这时恰逢州部从事来到郡里,他想借视察之名勒索赂贿,陶侃便让手下诸吏安心办公,自己出面对从事说:“若鄙郡有违,自当明宪直绳,不宜相逼。若不以礼,吾能御之 。”从事听了便退了出去。陶侃也未忘报答张夔的知遇之恩。“夔妻有疾,将迎医于数百里。时正寒雪”(《晋书陶侃传》),众僚属皆面有难色。唯陶侃说:“资于事父以事君。小君,犹母也,安有父母之疾而不尽心乎”(《晋书陶侃传》)!于是请行,众咸服其义。后长沙太守万嗣路过庐江,见到陶侃,陶侃对他特别虚心谦恭,使得太守大为惊讶,临别时对他说“君终当有大名”(《晋书陶侃传》)。令其子和他结交朋友,而后才离去。
  有了这样的关系,陶侃即被张夔举为孝廉。靠这种身分,陶侃可以进入洛阳与上层名流结识,去实现他的大志。
  元康元年(291年),惠帝后贾南风发动政变,独掌大权。这是“八王之乱”的开始。由于执政的贾模、张华尽心尽力,此后的七、八年间朝野安静,没有什么大的动乱。
  大约在元康六年(296年),陶侃到了洛阳。当时的洛阳,经过几十年 的修复、重建,又变得十分繁华、热闹起来。但是,京城的繁华却没有给陶侃带来什么锦绣前程。实行多年的九品中正制,已使西晋在选官上“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世族子弟凭借自己的父、祖余荫即可身居要津,并不为今后升迁而费神。自惠帝即位后,更是“纲纪大坏,货赂公行。势位之家,以贵凌物。忠贤绝路,谗邪得志,更相荐举,天下谓之互市”(《晋书惠帝纪》)。
  陶侃也深知像他这种身分的人,没有权门当靠山,是根本不可能在洛阳官场上站住脚的。因此,他去求见“性好人物”的司空张华。但张华却“初以远人,不甚接遇”(《晋书陶侃传》)。陶侃对张华的轻视并不灰心。多次求见,“每往,神无忤色”(《晋书陶侃传》)。张华在和陶侃谈话时,大吃一惊,认为他不同常人,陶侃很快便在张华的推荐下作了郎中。郎中有资格入选各类官职,但像陶侃这样的穷贱之士是根本挤不进那些显要的官位。
  后伏波将军孙秀以“亡国支庶,府望不显,中华人士耻为掾属,以侃寒宦,召为舍人”(《晋书陶侃传》)。陶侃虽然得到一介官职,他的出身,以及与汉人不同的相貌,依然为洛阳的达官贵人所轻视。
  当时预章国郎中令杨晫与陶侃同在一州,声望很高,陶侃便去求见他,杨晫称赞他说:“《易 》称‘贞固足以干事’,陶士行是也”(《晋书陶侃传》)。于是和陶侃同车去见中书郎顾荣,顾荣非常奇怪,吏部郎温雅也对杨踔说:“奈何与小人同载?”杨晫说:“此人非凡器也”(《晋书陶侃传》)。
  尚书乐广想要召集荆、扬一带的士人,武库令黄庆向乐广进荐陶侃,竟然也遭到非议。黄庆则说:“此子终当远到,复何疑也!”(《晋书陶侃传》)。
  陶侃在洛阳呆了五、六年,但前途依然渺茫得很。在这期间,西晋的内乱愈演愈烈。永康元年(300年),赵王伦废贾后。第二年又废惠帝自己称帝。动乱就由宫廷内发展到宫廷外。洛阳内外已成为诸王军队冲突、争夺之地。在这种情况下,寓居洛阳的江东士族纷纷返家避乱。此时陶侃已经认识到,在洛阳的这种门阀政治下,他是难于出人头地的。又因受到江东士族纷纷返回家乡气氛的影响,他也准备南下了。
  时黄庆已经作了吏部令吏,举荐陶侃补任武冈县令。武冈是荆州南部的一个县。这时的陶侃已经四十多岁。 陶侃到任后,与太守吕岳的关系很紧张。他遂弃官回家。以后又当过郡小中正。如果不是晋末江南的动乱给他以侪身戎旅的机会,恐怕他终生也只能当个县令之类的小官。
  八王之乱引起江南动荡不安的局势,为陶侃施展才干提供了机遇。
  西晋末年,秦、雍一带的人民因天灾和战乱,大量流徙到梁、益地区就食。永宁元年(301年)流民因不堪当地官吏欺压,聚众起义。西晋朝廷忙调集荆州武勇开赴益州进行镇压。被调发的荆州武勇,都不愿远征,而又受到当地官吏驱迫,遂转而屯聚起事。
  太安二年(303年)五月,晋延征荆州(治今湖北江陵)各地壮勇赴益州镇压李流起义军,引起民众怨恨,纷纷聚结反抗(参见西晋末年流民起义)。义阳(今河南信阳西北)蛮族首领张昌乘机领导民众在安陆(今湖北云梦)石岩山举行起义,流落到荆州地区的巴蜀流民和逃避兵役者纷纷参加,声势浩大。晋江夏太守弓钦遣兵进剿,不能取胜。张昌遂进攻江夏郡治安陆,弓钦兵败逃奔武昌(今湖北鄂州)。晋新野王司马歆遣骑督靳满率部进讨,又被张昌击败。张昌进占江夏郡,立丘沈(改名刘尼,伪称系汉后裔)为天子,建立政权,自任相国,旬月之间,兵力达到3万人。
  张昌势力的发展,引起朝廷的不安。晋廷应新野王司马歆请求发兵进攻张昌,命豫州刺史刘乔屯汝南(今河南息县),荆州刺史刘弘据宛(今河南南阳市)。刘弘任陶侃为南蛮长史,命他为先锋开赴襄阳,讨伐张昌。张昌利用晋廷皇室诸王争夺朝权,兵力难于集中之机,分兵四出,攻城略地。先遣部将黄林率兵2万进攻豫州,被刘乔击退。张昌亲率一路北攻樊城(今湖北襄樊市东北)。司马歆统兵出城迎战,全军溃败,司马歆被杀。
  六月,张昌集中兵力北上攻宛,杀守将羊伊,又击败晋前将军赵骧。刘弘退守梁县(今河南临汝西南),留陶侃等人守襄阳(今属湖北),张昌转攻襄阳,不克。七月,东路义军在石冰率领下攻破江、扬二州。短短几个月,义军势力扩大到荆、江、徐、扬、豫五州的大部分地区。
  刘弘陶侃的调精锐部队出襄阳向竟陵(今湖北潜江西北)反击张昌义军,刘乔遣部将李杨进攻江夏。陶侃与张昌多次激战,连连获胜,杀义军数万人。张昌逃奔下俊山(今湖北通城西北),其众尽降。直到太安三年(304年)八月,张昌被晋荆州军俘杀,起义被镇压下去。
  在作战中,陶侃在军事上显示的才干使刘弘十分感叹。他对陶侃说:“吾昔为羊公(羊祜)参军,谓吾其后当居身处。今相观察,必继老夫矣”(《晋书陶侃传》)。刘弘自以年老难继羊祜功业,因此希望陶侃在荆州有所作为。以后陶侃果然当上荆州刺史。刘弘的话对陶侃必定起了不小的激励作用。
  张昌起义被镇压后,陶侃等因军功得到赏赐,被封为东乡侯,食邑千户。荆、扬等州出现了一个暂时安定的局面。
  这时北方的战乱已愈演愈烈,西晋朝廷名存实亡。镇压石冰起义军有功的陈敏被封广陵相,自谓勇略无敌,渐有割据江东之心。永兴二年(305年),东海王司马越为在诸王争权战争中打败对手,起用陈敏为右将军、前锋都督。陈敏见晋廷衰乱,遂于十二月据历阳(今安徽和县)起兵反晋(参见陈敏反晋之战),命其弟陈恢及部将钱端南攻江州(治今南昌),弟陈斌东攻各郡。晋扬州刺史刘机、丹杨太守王旷、江州刺史应邈皆弃城而逃。陈敏占据江东,自称大司马、都督江东诸军事,任命当地豪强、名士顾荣、周圯等40余人为将军、太守。并假称奉诏自长江入沔、汉迎接晋惠帝。时执掌朝权的河间王司马颙以张光为顺阳太守,率步骑5000向荆州增援。刘弘命陶侃和武陵太守苗光屯兵夏口(今武汉),南平太守应詹领水军为后援。
  此时,陶侃已被刘弘命为江夏太守,另封应扬将军,率军抵御陈恢。陶侃备设仪仗,把母亲迎人官舍,乡里人都认为他很光荣。但陶侃与陈敏为同郡,又同岁举吏。因此有人对陶侃居大郡,统强兵颇有猜疑。随郡内史扈环便到刘弘处挑拔他和陶侃的关系,他对刘弘说:“侃与敏有乡里之旧,居大郡,统强兵,脱有异志,则荆州无东门矣 。”刘弘则说:“侃之忠能,吾得之已久,岂有是乎”(《晋书陶侃传》)!陶侃暗中闻知此事,立即派儿子陶洪和侄子陶臻去见刘弘,陈说情况,以解开刘弘的疑点。刘弘用人不疑,任他们为参军,给了他们许多赏赐把他们打发回去。时陈敏令陈恢军直逼武昌(今湖北鄂州),刘弘让陶侃兼任前锋督护,率军抵御。
  陶侃把运输船改作战舰,有人说这样作不妥,陶侃说:“用官物讨官贼,但须列上有本末耳”(《晋书陶侃传》)。于是攻打陈恢,连败其军。又与皮初、张光、苗光各军于长岐(湖北黄陂西南)迎击钱端。晋军以皮初率步军诱敌深入,张光、陶侃率步骑伏于岸上,苗光领水军藏舟于沔水之中,待皮初部诱钱端主力进入伏击圈后,水陆伏兵齐出,发动猛攻,大败钱端军。陶侃“戎政齐肃,凡有虏获,皆分士卒,身无私焉”(《晋书陶侃传》)。
  陶侃这两次战绩,奠定了他在荆州地区军事上的地位,成为当时颇有才能的地方将领。光熙元年(306),刘弘病故。不久,陶侃亦因母病故去职。
  陶侃在家守丧期间,江南的政治形势又发生了变化。永嘉元年(307年)西晋宗室琅邪王司马睿和大士族王导渡江进驻建邺。司马睿是“八王之乱”中最后一个权臣东海王司马越的死党。他看到西晋洛阳政权已处在崩解之势,就利用司马越派他镇守建邺之机割据江东。当时司马睿占据的只是下游扬州一带。上游的广大地区有流民势力在活动,也有洛阳朝廷署置的都督刺史。没有稳固的上游,下游建邺就无安全可言。永嘉五年(311年),司马睿以王敦为都督征讨诸军事,统甘卓、周访等沿江西上。至江州,与华轶的势力相遇。
  华轶也是东海王越的亲信。永嘉中任江州刺史。“在州甚有威惠,州之豪士接以友道,得江表之欢心,流亡之士赴之如归”(《晋书华轶传》)。华轶如此有势力而“自以受洛京所遣,而为寿春所督,时洛京尚存,不能祗承元帝教命”(《晋书华轶传》)。尽管同属一个派系,但新的利害已使他们势同水火。
  陶侃丧期满后,也与东海王越拉上关系。司马越以他为参军,督护江州诸军事。有了这层关系,再加上陶侃的声望,华轶表陶侃为扬武将军,率兵三千,屯夏口。而陶侃的侄子臻当了华轶的参军。华轶与司马睿矛盾越来越尖锐,陶臻左右为难,便说自己有病,对陶侃说:“华彦夏有忧天下之志,而才能不足,且与琅邪不平,恐怕事难办成”(《晋书陶侃传》)。陶侃觉得背弃华轶,有违忠义,因此大怒,派陶臻回到华轶处。陶臻却偷偷跑到建康,这使司马睿非常高兴,“命臻为参军,加侃奋威将军,假赤幢曲盖轺车、鼓吹。侃乃与华轶告绝”(《晋书陶侃传》)。
  陶侃的“告绝”,使华轶元气大伤。华轶兵败被杀,陶侃也官升龙骧将军、武昌太守。陶侃曾宣言“资于事父以事君”,但关键时刻仍背弃华轶。对陶侃的这种行为,当时人无所指斥,史家亦未加以诟病。这说明,两晋时期士族官僚行事以家族门第利益为归依的风气之盛。
  当时天下饥荒,山中贼众常常在江上打劫。陶侃令手下众将领装扮成商船行在江上来引诱劫贼,果然山贼来到,被抓获十几人,回来后经过审问,才知道这些人原来是西阳王司马漾的左右部下,陶侃十分不满,即刻派人去到司马漾处,逼他把以前的劫贼都交出来,陶侃在钓台整阵作后继。司马漾只得捆送帐下二十人,陶侃把他们全部斩杀。从此以后,水陆肃清,流亡的人都纷纷归投他,陶侃把自己当时所有资财全部分发给他们。又在郡东设立夷市,大收其利。
  永嘉年间,巴蜀流民分布在荆、湘之间,屡为官吏、土民所侵害。永嘉五年(311年)春,晋湘州刺史荀眺欲以造反罪杀尽流民,流民四、五万家被迫起义反晋,共推蜀中才子,时任晋醴陵令的杜弢为首领(参见杜弢起义)。杜弢自称梁、益二州牧,领湘州刺史。四月,杜弢起义军攻长沙(今属湖南)。五月,荀眺弃城逃奔广州,被起义军擒获。后伪降于征南将军山简,任广汉太守,击毙率众来攻的湘州郭察,南破零陵(今属湖南)、桂阳(今湖南郴州),东攻武昌(今湖北鄂州),杀晋官吏甚众。
  永嘉六年(312年),晋荆州刺史王澄屡攻杜弢,均被起义军击败。晋琅琊王司马睿遣周顗接任荆州刺史。建平流民傅密等投奔杜弢。杜弢别将王真(一说王贡)袭沔阳(今湖北沔阳西南),周顗狼狈失守。晋庭只得遣陶侃率寻阳太守周访、历阳内史甘卓诸军共同镇压杜弢起义军,征讨都督王敦进屯豫章(今江西南昌)为诸军后援。
  建兴元年(313年)八月,杜弢围周顗于浔水城(今湖北黄梅县西南),陶侃使明威将军朱伺救援,杜弢退保冷口(今湖北蕲春县西南蕲州镇东南)。陶侃对诸将说:“此贼必更步向武昌,吾宜还城,昼夜三日行可至。卿等认能忍饥斗邪?”部将吴寄说:“要欲十日忍饥,昼当击贼,夜分捕鱼,足以相济”(《晋书陶侃传》)。陶侃率军抄近路连续行军三昼夜,在武昌周围埋伏下来。义军果然增兵来攻,陶侃又遣朱伺率伏兵迎击杜弢,大破义军,获其辎重,杀伤甚重,杜弢撤归长沙。
  陶侃派参军王贡去到王敦处报捷,王敦说:“若无陶侯,便失荆州矣。伯仁方入境,便为贼所破,不知那得刺史?”王贡回答说:“鄙州方有事难,非陶龙骧莫可”(《晋书陶侃传》)。王敦认为他说得有理,即表陶侃为使持节、宁远将军、南蛮校尉、荆州刺史,领西阳、江夏、武昌,镇于沌口,又屯沔江(今湖北武汉汉阳西南)。十月,陶侃又率周访等进击杜弢,再破义军。
  陶侃派朱伺讨江夏,大获全胜,王冲自称荆州刺史,占据江陵。建兴二年(314年)三月,王贡回来后,背叛陶侃,假作陶侃命令,以杜曾为前锋大督护,进军斩杀了王冲,把他的手下众人全部俘虏。陶侃召见杜曾不到,王贡害怕自己假造命令被陶侃降罪,于是和杜曾举兵反叛,在沌阳大败陶侃的督护郑攀,又在沔口大败朱伺。陶侃想撤往滠中(今湖北孝感、黄陂二县以南),部将张奕想反叛陶侃,于是对陶侃说:“贼至而动,众必不可”(《晋书陶侃传》)。陶侃于是犹豫不决没有前进,不久之后,义军到来,果然陶侃军队战败。再战,陶侃的坐船被叛军钩住,陶侃惊慌失策,幸亏他跳上一只小船,朱伺拼力战敌,加上周访救援陶侃,击败杜弢军,才得以逃脱。张奕也趁机投降敌军。
  这次惨败使陶侃被降罪免官,但王敦感到,要消灭流民的起义,还是非得陶侃不可。于是,他让陶侃“白衣领职”。
  建兴三年(315年)二月,王敦命陶侃、甘卓等进攻杜弢。陶侃率周访等进军入湘,派都尉杨举为先锋,大败杜弢,屯兵于城西。因此战有功,陶侃的佐史辞对王敦说:“州将陶使君孤根特立,从微至著,忠允之功,所在有效。出佐南夏,辅翼刘征南,前遇张昌,后属陈敏,侃以偏旅,独当大寇,无征不克,群丑破灭。近者王如乱北,杜弢跨南,二征奔走,一州星驰,其余郡县,所在土崩。侃招携以礼,怀远以德,子来之众,前后累至。奉承指授,独守危厄,人往不动,人离不散。往年董督,径造湘城,志陵云霄,神机独断。徒以军少粮悬,不果献捷。然杜弢慑惧,来还夏口,未经信宿,建平流人迎贼俱叛。侃即回军溯流,芟夷丑类,至使西门不键,华圻无虞者,侃之功也。明将军愍此荆楚,救命涂炭,使侃统领穷残之余,寒者衣之,饥者食之,比屋相庆,有若挟纩。江滨孤危,地非重险,非可单军独能保固,故移就高莋,以避其冲。贼轻易先至,大众在后,侃距战经日,杀其名帅。贼寻犬羊相结,并力来攻,侃以忠臣之节,义无退顾,被坚执锐,身当戎行,将士奋击,莫不用命。当时死者不可胜数。贼众参伍,更息更战。侃以孤军一队,力不独御,量宜取全,以俟后举。而主者责侃,重加黜削。侃性谦冲,功成身退,今奉还所受,唯恐稽迟。然某等区区,实恐理失于内,事败于外,豪厘之差,将致千里,使荆蛮乖离,西嵎不守,唇亡齿寒,侵逼无限也”(《晋书陶侃传》)。于是陶侃被恢复官职。
  陶侃率军与义军前后数十战,起义军伤亡甚大,杜弢最后向司马睿请降,司马睿任命其为巴东监军。但晋军诸将依旧不断进攻,杜弢不胜愤怒,杀晋前南海太守王运,重新起义。遣部将杜弘、张彦杀临川史谢擒,攻陷豫章。三月,周访击张彦,斩之,杜弘奔临贺(今广西贺县东南贺街)。八月,杜弢的将领王贡带三千精兵劫断官运,直向武昌。陶侃派伏波将军陶延夜中赶往巴陵,掩其不备,大败敌军,斩杀千余人,俘虏万余人。王贡逃还湘城,整军再战,陶侃远远地对他说:“杜弢为益州吏,盗用库钱,父死不奔丧。卿本佳人,何为随之也?天下宁有白头贼乎”(《晋书陶侃传》)!王贡听了,面显惭色,陶侃心里明白他心有所动,于是继续写信劝降,还剪断自己的头发作为信物,王贡终于投降陶侃。起义军溃散,杜弢逃走,死于途中。陶侃与南平太守应詹进占长沙。历时四年的杜弢流民起义终于被陶侃等镇压。
  这时,长江上游的荆、湘、江等州已在王敦控制之下。司马睿割据江南的形势已成。在这个过程中,陶侃无疑是起了重要作用。
  但王敦此时对陶侃屡立战功感到特别不安,于是产生了很深的嫉妒之心。陶侃“将还江陵,欲诣敦别,皇甫方回及朱伺等谏,以为不可。侃不从。敦果留侃不遣,左转广州刺史、平越中郎将”(《晋书陶侃传》)。王敦不欲陶侃掌荆州,是怕其功高难制。另一方面主要是因荆州处上流,王敦正欲专制朝权,当然不愿荆州假手他人。王敦以其从弟王廙为荆州。陶侃都将以王敦处事不公,起兵抵制,并拒绝去南方。王敦认为这是陶侃指使,王敦大怒,披甲执矛,想要杀陶侃,出而复回,如此往返三四次,陶侃正色说:“使君之雄断,当裁天下,何此不决乎”(《晋书陶侃传》)!于是起身去厕所。谘议参军梅陶、长史陈颁对王敦说:“周访与侃亲姻,如左右手,安有断人左手而右手不应者乎”(《晋书陶侃传》)!王敦才改变主意,设宴欢送。陶侃见得以成行,连夜便发。途经豫章,见周访,不禁泪流满面:“非卿外援,我殆不免”(《晋书陶侃传》)!
  两晋之际,门阀士族的统治秩序受到破坏。一些政治上受压抑的寒门企图利用这个机会在政治上树立势力。然而,由于门阀士族势力依然强大以及他们自身力量不足等原因,所以难逃失败厄运。陈敏即是这方面的典型例证。他们要想谋求政治上的出路,只有依附于某一士族势力。这样,他们就仍处在被驱使、受摆布的地位。陶侃的这一经历正反映了当时寒门在政治上的处境。
  陶侃将入广州,逢杜弢余部杜弘与温劭等占据广州。闻陶侃将至,杜弘企图利用诈降偷袭。陶侃识破其诈,布兵设阵,一举将杜弘击溃。诸将都请求乘胜攻打温邵,陶侃笑着说:“吾威名已著,何事遣兵,但一函纸自足耳”(《晋书陶侃传》)。竟一封信将温劭吓跑,被陶侃军在始兴抓获,陶侃遂进据广州。陶侃因功被封为柴桑侯,食邑四千户。
  广州当时受战乱影响较小,境内较为安定。陶侃自从军十余年间,已功名卓著。虽然受王敦排挤,但他并不甘心于在边州当刺史。陶侃在州无事,便早晨起来把一百块砖从斋里搬运到院中,晚又再把这些砖一块块地搬回屋里。有人问其中的原故,陶侃说:“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晋书陶侃传》)。人们都十分佩服,他勤力励志竟达至此。就这样,他在广州一直呆了十年。
  太兴初年,陶侃进号平南将军,加都督交州军事。永昌元年(322年)正月,王敦起兵反晋。三月,陶侃领江州刺史,但并未直接参加平叛。
  太宁三年(325),王敦之乱平定后,明帝即用陶侃为都督荆、湘、雍、梁四州军事、领护南蛮校尉、征西大将军、荆州刺史。元、明两朝,王敦两次兴兵,陶侃虽表示支持朝廷,并未实际介入,更未在灭王敦对立有殊功。陶侃出掌大镇,实际是明帝的一种精心安排。
  东晋建立后,吴人在政治上受到侨人的排挤。永昌元年(322)王敦兵进建康的过程中,江东士族多持观望态度,并不介入这场侨人间的内哄。王敦专权后,委任亲信,排斥异己,诛除不从。其中,也牵连了不少江东士族。侨姓士族和江东士族的利益都受到损害。故明帝能收侨、吴士族之力平王敦。
  王敦之乱被平定,琅邪王氏几倾晋祚的教训对司马氏来说十分深刻。王氏在长江上游的势力基本丧失,但王导仍居中枢。为避免重蹈覆辙,明帝决心改变元帝以来的“王与马,共天下”的政治格局。因此,他一方面重用庾亮、郗鉴等人,制约王导的权力,同时拔擢江东士族,在侨、吴士族间搞平衡。另一方面,“改授荆、湘等四州,以分上流之势”(《晋书明帝纪》),使方镇互相牵制,收相维相抗之效。陶侃刺荆州,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陶侃入主荆州,“楚郢士女莫不相庆”(《晋书陶侃传》)。
  陶侃“性聪敏,勤于吏职,恭而近礼,爱好人伦”(《晋书陶侃传》)。终日危襟正坐,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处理得滴水不漏,各种文件,全用手答,笔翰如流,未尝壅滞。接待来访门无停滞。他常对人讲:“大禹圣者,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岂可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晋书陶侃传》)。
  时东晋政风仍承西晋之弊。“今当官者以理事为俗吏,奉法为苛刻”,“从容为高妙,放荡为达士”(《晋书熊远传》)。大概与陶侃经历有关,他对这种风气深恶痛绝,声言:“樗蒱者,牧猪奴戏耳!《老》《庄》浮华,非先王之法言,不可行也。君子当正其衣冠,摄其威仪,何有乱头养望自谓宏达邪”(《晋书陶侃传》)!参佐僚属有以谈戏荒废职事,不但严加训斥或鞭打,还“命取其酒器、蒲博之具,悉投于江”。这种作风在东晋官吏中实属少见。
  陶侃不但对部下如此,对自己也是严格要求。平时有赠送东西的,他必要问明来源,如是力作所得,则欢喜地收下,还要加倍回赠;如是贪污官家所得,则立即退还,而且还要当面批评。一次出游,见有一人拿着一把未熟稻子,陶侃问他:“用此何为?”那人回答说:“行道所见,聊取之耳 。”陶侃大怒,说:“汝既不田,而戏贼人稻”(《晋书陶侃传》)!让人抓住他打了一顿鞭子。每宴会饮酒,他有定限。常欢有余而限已竭。众人劝更少进,但他决不再饮。
  陶侃治荆州,还很重视社会秩序的稳定和发展农业生产。王敦平后,荆州大饥,百姓多饿死。陶侃“至秋熟辄籴,至饥复减价粜之。士庶欢悦,咸蒙济赖”。《艺文类聚》卷五○引王隐《晋书》)羊祜、刘弘在荆州劝课农耕使生产发展,颇得民心,这对陶侃影响不小。此外,基于自己巩固地盘和发展势力的需要,这也是必须采取的措施。在他治理下,“百姓勤于农殖,家给人足”,“自南陵迄于白帝数千里中,路不拾遗”(《晋书陶侃传》)。这种说法显然有夸大成份。但当时荆州社会较安定,生产有所发展,当是事实。
  陶侃行事,小到竹头木屑,大到设城驻兵,考虑颇为慎密细致。他曾主持造船,他下令把木屑和竹头都收藏起来,众人不知为什么。后逢大雪,天晴雪融,官府听事前余雪泥泞,木屑正好用来布地,方便大家进出。几十年后,桓温为荆州刺史。伐蜀(参见晋灭成汉之战)造船时,又以陶侃所贮竹头作丁装船。陶侃时刻不忘为公事着想,受到人们的一致称赞。
  陶侃驻武昌时,不少人主张在江北的邾城驻兵镇守。陶侃“每不答,而言者不已,侃乃渡水猎”(《晋书陶侃传》),与诸将佐察看形势。陶侃为之分析说,邾城隔在江北,内无所倚,外接敌寇。即便派兵驻守,也无益江南。长江才是御寇的天险。众将才恍然大悟。后荆州刺史庾亮却对此不察。他派精兵万人驻守邾城。咸康五年(339)后赵遣兵来攻。邾城孤立无援,终于兵败城陷,损失惨重。
  陶侃“性纤密好问”,勤于调查访问,人比之赵广汉(西汉人,曾任京兆尹)。他精于吏职,善察访,发奸擿伏如神。在这方面陶侃也并不逊色。陶侃曾令诸军营植柳。“都尉夏施盗官柳植于己门。侃后见,驻车问曰:‘此是武昌西门前柳,何因盗来此种?’施惶怖谢罪”(《晋书陶侃传》)。
  陶侃的才干颇为当时人所称道。一个叫梅陶的人说:“陶公机神明鉴似魏武,忠顺勤劳似孔明,陆抗诸人不能及也”(《晋书陶侃传》)。将陶侃比之曹操、诸葛亮,这确有些溢美。但以陶侃的才略,特别是当时士族居官不屑理事的风气下,他能勤于吏职,在东晋官吏中是极少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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