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指卢七的中国历史故事

  隋末群雄并起,烽烟遍地,直至武德四年,李渊、李世民父子屠龙斩虎,一统天下。望风而降的各地义军首领都被赐官封赏,只有郑王王世充降唐后被贬为庶人。原来王世充野心勃勃,多行不义,李渊为安抚人心,不便杀之,命他携家人奴仆迁往蜀州,终生不得再返中原。

  六月十五,月圆之夜,遣麻辣刀取王世充首级。这是王世充收到的第三十六封信。独孤修德每派刺客必定将刺杀时间、刺客身份事先告知王世充。这无疑增加了刺杀的难度,但是当世高手几乎无人能够抵抗独孤修德给予的花红赏金。这些刺客的名字,无一不是声名赫赫的豪杰,无一不令王世充心惊胆战。死也许并不那么可怕,死亡之前的惊慌、痛苦才是最残酷的。

  三年前独孤机意图杀死王世充,归顺唐军,反被王世充设计害死,诛灭九族,只有次子独孤修德幸免遇难,不知所踪,直至两个月前投靠秦王,被封为定州刺史。据说他隐姓埋名浪迹江湖之时,受到一位草莽豪侠相助,竟富比王侯。见王世充失势,独孤修德不惜万金延请天下高手刺杀王世充,谁料刺客全部失手。在麻辣刀之前,已经有三十五名一等一的高手半途殒命。

  六月十四,月上中天。蜀州官驿东南晚亭内,铁指卢七负手而立,身旁一名舞姬打扮的女子,高鼻碧眼,腰垂金铃,满面忧色。

  这一次必然凶险异常,非去不可吗?女子问道。

  卢七点点头:我曾对恩公许诺,在他明日前往巴山之前保他平安无虞。卢七少年时,打抱不平,误伤人命。王世充起兵之前任江都通守,为收买人心赦免死囚,卢七得以不死。两个月前,他接到王世充传书,得知王世充贴身侍卫流星剑江迈骑马时坠下万丈悬崖,祸不单行,独孤修德被封为定州刺史,已派遣杀手行刺。卢七不知王世充为人,但为报救命之恩,便除掉了三十五名刺客,最后一战虽生死未卜,救命之恩可尽数偿还。阿曼是王世充的鲜卑舞姬,奉命服侍卢七起居。有阿曼在身边的两个月,生来萍踪浪迹的卢七觉得心里平静安宁。

  阿曼,不必担心,回来后我便和你退隐江湖。卢七说道。阿曼拭去泪水,轻抚卢七的右手:好,我相信铁指神功会让你平安回来的,我在这里等你。

  到了饯行时分。阿曼取来西域葡萄酒,王世充拿起珍藏的夜光杯,用一块太湖罗帕细细擦拭,满斟美酒:义士此去,务必多加小心。

  卢七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淡然道:不论卢某生死如何,此地恩公不宜久住。安雄最快也须明夜来到雍州。明日午时还请悄然出府,前往巴山,那里深山茂林,料想仇家找寻不到。

  王世充离座下拜:只怨王某平日杀孽太重,累义士舍身相护。此番若逃过大劫,自当

  卢七扶住王世充:卢某已决意退出江湖,与阿曼隐姓埋名,聊度余生。恩公珍重。说罢凝望阿曼一眼,转身而去。

  正午,烈日如火,川西故道。白衣人策马疾驰,只见一名青年男子站在路中,手中却没有兵器。白衣人凝眸而视,半晌仰天大笑:身无寸铁却敢站在安某面前的人,非铁指卢七莫属!难怪那三十五人致命伤只有咽喉一处!卢七默然不语,不知为何,他这半日一直感到头晕目眩。

  安雄猛然止住笑声,翻身下马,抽出长刀,转身向一个山洞遁去。卢七紧追不舍,山洞内大小洞窟数不胜数,当安雄停下时,卢七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如同迷宫一般。

  安雄环顾四周:这些山洞若非我麻辣刀带路,任谁也无法走出。这把刀上淬了蛇毒,见血封喉。今日你我一战,必然两败俱伤,不如你放我前行,花红赏金你我各半!

  住口!卢七双手运力,忽觉心脉剧痛,全身麻木,心中惊疑不止。一刹那间安雄启动了两个动作,一是以麻辣刀法插向卢七心脏,欲置卢七于死地;一是以疾风身法后退身形,令卢七的手指点不到自己的咽喉。

  安雄倒下了,倒在卢七身边。他的脸在抽搐,咽喉上汩汩地流血。安雄对这个结局至死不信,一双大眼闪烁出惊疑而恐惧的光芒。

  卢七吐了一口血,肩处插着长刀。他只有右臂能动,无法避开安雄那一刀。好在安雄虽快刀如电,比起卢七的指上功夫终究逊了许多,刀近身时,咽喉已被铁指神功射穿,力道已经不足,刀尖也偏离了方向。卢七拔出长刀,顿觉全身冰冷,心知身中蛇毒,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阵铃声忽急忽缓,忽幽忽暗,卢七忍痛起身摸索,才发现自己仍在洞中。只是这铃声那般缥缈悦耳,好似阿曼腰间的舞铃。

  阿曼?卢七回想与安雄决战之前,心脉剧痛,分明是运功之时毒药发作,安雄麻辣刀上的蛇毒与自己所中之毒相攻相克,侥幸自行化解。究竟自己何时身中剧毒?饯行之时的酒食是阿曼取来,只有她有下毒的机会。况且阿曼与独孤修德都是西域胡人,早已陈仓暗渡也未可知。一想及此,卢七心痛如刺。卢七紧闭双目,万念俱灰地倒下。

  奇怪,耳边又有铃声响起,卢七屏息凝神细细听来,竟是身下岩石底部有暗河涌动,丁冬作响。若循河流而行或许可以走出山洞!上天有眼,让仇人的金铃启示他逃出生天。卢七只觉一股恨意激荡五脏六腑。

  卢七运功疗伤片刻,以耳贴地,一路匍匐而行,终于逃出山谷。他骑快马行至蜀州官驿,已是六月十六破晓时分。眼前的一切令卢七惊呆了。蜀州官驿已然成为一片焦土,半个人影都不见。他忙向一位路过的衙役询问。原来十五日巳时,独孤修德假扮羽林将军,以传旨为名独闯官驿。王世充方才下跪便被独孤修德一刀杀死,独孤修德将官驿中人屠戮殆尽,然后纵火焚烧。

  衙役一面回忆,一面哆嗦起来:那位独孤修德好不厉害,浑身是血,在门外狂呼大叫什么独孤氏假传诏令,大开杀戒以报灭门之仇,把人都吓破了胆

  卢七苦笑,自己没想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果然天有定数。他走到焦土之上,不知不觉来到东南晚亭所在的位置,发现灰烬之中一丝光亮,拾起一看竟是阿曼的金铃。难道她也死在独孤修德刀下?卢七手持金铃,心中五味杂陈。闻听独孤修德已上书自首,带枷前往长安请罪,卢七便一面养伤,一面打探消息。

  两日后,李渊遣使者传诏:独孤修德假传圣敕,理应治罪严惩,但念为父兄报仇,其情可悯,姑不予治罪。在外为官的王世充侄辈,以谋反之罪籍没入狱,一律斩首。

  是日夜,卢七潜入定州刺史府。他打算从独孤修德口中得知阿曼下落,恨意不似前日那般猛烈。他回想自己每次与刺客决战前,阿曼忧虑而深情的眼神,他只想最后看一眼这个多情而无情的女人。

  自独孤修德平安归府,府内摆宴庆贺,直至子时方休。独孤修德大醉不堪,被人扶进卧房。卢七伏在卧房房顶,一块砖瓦早已被他点出小洞,一旦独孤修德熟睡,他便潜入房内,逼问阿曼下落。

  四更鼓声响起,独孤修德却一直在屋内来回踱步,全无睡意,卢七暗惊:莫非已被他发现?忽见独孤修德悄然打开房门,来到后花园。借助月色,卢七看见湖畔站着一位男子,一身草莽打扮。

  听到独孤修德的脚步,玄衣男子转过身来,他脸上戴着昆仑奴面具,声音嘶哑异常:你见到了李渊,他相信你?

  独孤修德冷冷地说:他并不是神人。

  玄衣男子大笑。卢七不寒而栗,这位草莽豪侠,一定也和王世充有着深仇,王世充行事阴险狠辣,敌人落到他的手中纵使不死,也会黥面纹身,毁损五官,这玄衣男子想必面容可怖。

  独孤修德却在脸上揭下一件东西,抛入湖中。人皮面具!卢七暗呼一声,月光下一张年轻英俊的脸神采不凡,这哪里是独孤修德?英俊男子唇间一抹笑意:自从杀了独孤修德之后一直戴着这张面具,熟悉他的人早就见了阎王,我自然不怕别人识破,只是他的面目太过庸常,我再也不想忍受了。

  玄衣男子眸中的精光四射:恐怕你为的不只是这个皮囊。天下高手都送了命,只留下你流星剑江迈从此独步江湖。你本是伪装坠崖,自称侥幸生还也不会有人怀疑。英俊男子一脸得意之色,背过身去。

  卢七心中一颤:江迈没有死!独孤修德被江迈暗杀,江迈反而假扮独孤修德,以刺杀王世充的名义,阴谋铲除武林高手,好歹毒的手段。

  银光一闪,玄衣男子将一把匕首插向江迈后心,江迈听声辨器,但酒意尚存,终究慢了一拍,惨叫倒地。玄衣男子冷笑:你我这样的人,戴上面具才能继续活下去。当你想离开这张面具时,你的死期也到了。伸手欲将江迈推入湖中。

  卢七只觉血往上涌,铁指出手之快,竟是前所未有,转眼间,玄衣男子已倒在地上挣扎,琵琶骨鲜血迸涌。卢七取下玄衣男子的面具,不禁大呼一声:恩公!面具下分明是王世充。卢七来不及多问,摸索王世充前襟,所幸有一方罗帕,马上用它包扎伤口。卢七正待细问缘由,只见王世充脸上惊怖异常,喉咙咯咯作响,喘息几下登时毙命。卢七低头看到王世充伤口处有乌血渗出,顿时明了,这罗帕浸有剧毒。

  卢七如梦初醒。王世充利用江迈称霸江湖的野心,假借独孤修德复仇之名招募天下豪杰,使之互相残杀,不但坐收渔翁之利,更可以金蝉脱壳之计令李渊相信王世充已死,伺机返回中原,蓄谋东山再起。那日饯行下毒之人正是王世充,罗帕擦过,夜光杯已附着毒药。

  阿曼,阿曼卢七喃喃自语,看见尚未气绝的江迈,忙俯下身去大喊,阿曼在何处?江迈的眼中泛过恶毒之色:蜀州官驿便垂下了头。阿曼在临死前还在东南晚亭等他回来。卢七从怀中掏出金铃,黯然失神。

  五更时分,定州刺史府后花园突起烈火,化为乌有。市井传闻独孤修德家仇既报,辞官云游了。

  卢七在祁连山为阿曼建了衣冠冢,从此隐居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