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住过宣传队散文

  在我的老家武乡县,民间曾活跃着一支庞大的文艺队伍,老百姓把他们称作“宣传队”或“盲人说书”。他们常常三五成行,走乡串村,不仅用精湛的演艺给老百姓送去乐趣,同时也借说唱让乡亲们了解到更多政策和知识。而今随着各类媒介的出现,再回老家已很难见到他们的身影。

  常记得小时候,村里隔三差五就有“宣传队”来演出。他们有的全盲,有的半盲,穿一身打满补丁的中山装。所到之处,都是挑着全部的家当,铺盖、被褥,还有说书用的月琴、快板、二胡等一应俱全的家伙。当然,最鲜眼的还是他们人手一根五尺多长的长棍,看似寻常一物,对他们来说可有很大的用处,即充当了探路的双眼,又可作为防身武器让那些流窜的野狗不敢靠近身边。队伍一般由三到五个成员组成,走到最前面的负责引路,在他身后的便依次用手搭着同伴的肩膀向前行走。

  之前还在“大街门”居住的时候,离老屋不远处有一片开阔的空地,总是绿树成荫,飞鸟成群,每到农闲或饭时邻居们便聚拢到一起纳凉、聊天,或者听年长的爷爷们讲村里过去打鬼子的故事,我们这些小孩子则是少有的安静,个个儿坐在石板凳上听的入迷。

  父亲当时是生产队长,接待“宣传队”的任务自然就变成家里的一件大事。

  记得那年,三伏天热的出奇,收完麦子,父亲在院子里拾缀剩余的麦秸,也是为家里的老牛储备冬天的粮食。我们一帮小孩子,则坐在父亲刚搭好的秋千上荡漾着,尽情的游戏。忙了一天就要准备歇息时,邻居伯伯回来稍话说让去大队领“宣传队”的人。对于我们这些小不点来说,甭提有多高兴!

  也怪,村里每年七月都要请上党落子剧团来唱三天大戏,“是给老焦爷唱的戏,也叫“祈雨戏”村里人这样说。想想也是,每次唱完戏总要落一场好雨。有时还有人到学校放一场露天电影,或者牵只猴子在村里给那些年长的人磕头换玉米。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偏偏对这“宣传队”感兴趣。

  那天一共领回家四个人,除一人还算年轻外,其余都是六十岁开外的老人,一路上他们无话不说。一位老人搭着我的肩膀,手里的长棍不时和路面交汇,声音是那么清脆。奇怪的是,一路之上我一直也没敢看他的眼神。

  演出安排在晚饭后进行,他们稍事休息,便坐在炕上擦拭手里的乐器。此时,我才看到他们也有舒展的笑脸,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何必走乡窜村干这个营生。一张旧月琴已经粘满各种颜色的胶布,手里的二胡,他们一会放在耳边听听,一会又用鼻子闻闻,不多时屋里便传出几声爽朗的笑声!湛蓝湛蓝的天空真的连一块云彩都没有飘过,母亲烧了开水,让我加糖给他们送过去。

  好不容易盼到了天黑,“大街门”早已站了好多人。几位伯伯还为他们搬来家里的圆桌、椅子。也是,我家的饭总是没有正点,让大家等的心急。

  那天说的是哪个朝代的什么书,已经没有太多记忆,但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天在场的人无不为他们的说书而动容,其实在他们苍白的眼眸里,何尝不也噙满泪水!后来听父亲说,他们都是海珍师傅的徒弟,他们说书“哼哼”是出了名的。那夜,他们照例住在我家的隔壁。

  乡村的夜晚,除了河沟里成片的蛙鸣,偶尔对面的山上还会有几声狐、狼的叫声传来。父亲安顿好他们,母亲和我给他们准备好洗刷的东西。那一夜,好像我们都在失眠。已经很晚了,隔壁还能传出他们轻触乐器的声音,时而委婉时而说唱。是啊,下一个黎明他们又会到什么地方?

  时光匆匆已过去那么多年,如今回到村子再也看不到“宣传队”的足迹。所以怀念,那段快乐的时光真的已经走远,成为一代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