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地之后微小说

  张弟一家祖孙三代六口,依依不舍地搬出了远祖居住了数百年的老屋,住进了安置区的新居里。新居是按故居的面积建的,但已不再是独门独院那种乡村民居,而是与其他村民连成一片的平顶排房。

  父亲前几年因母亲猝死而得了一场大病,落了个半身不遂的后遗症,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轮椅上度过。两男一女没什么出息,大儿子初中毕业后回家务农,三十挂零还光棍一条;二儿子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市里一个旅游景点打杂,不但没能支持家里,还隔三差五回家讨钱;小女儿正上高中,成绩让人堪忧。张弟和妻子都已五十出头,除了农活别无他长。原先的三亩水田四亩园地,他们打理得井井有条,虽没发什么财,但也算丰衣足食,过着田园牧歌的恬淡日子。

  没想到,平静的生活突然被征地的浪潮给淹没了,田园和村庄整个被征用。张弟一家拿到了土地及地面附着物补偿款百余万元,这对于一个平常百姓家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没有多少个农民在征地前见过这么多钱。虽然失去了相濡以沫的田园和故居,但不菲的补偿多少填补了心灵的空白。

  没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田畴耕陌,没了房前屋后果树家禽家畜的打理,张弟一家和其他村民一样,一下子闲得不知所措。许多村民耐不住寂寞,不是买车享受,就是参与吃喝玩乐,整个村子沉浸在吃喝玩乐歌舞升平的氤氲里。一生节俭的张弟夫妻,揣着百万巨款,还是较冷静地面对村里正在发生的一切。他们耳濡目染过许多被征地的失地农民的悲惨结局,就是如此这般地把征地补偿款全押在了吃喝玩乐上。村民似此发展下去,必将重蹈返贫的覆辙。他们意识到,只有利用手中的这些补偿资金做点什么生意,才是失地农民的唯一出路。

  一天,住在另一个安置区的同村知己傅明开着刚买的马自达小轿车来找张弟,张弟刚好从镇上了解情况回来。张弟对很善于理财的傅明买车之举很不理解,让座上茶后,问傅明买车干什么?傅明哈哈一笑:你知道世界发展到什么时候了?还问买车干什么!人生不就是为了吃喝玩乐过得好一点吗?我们到了这个年纪,不趁此享受一下,恐怕再过几年想玩都来不及了,你说是吗?

  张弟边听边察言观色,明白傅明话里有话在试探自己,他决不是嘴里说的满足于自我享受的那种人。但张弟也不露声色地说了自己的看法和打算:“俗话说,坐吃山空。买车我不反对,但得找点事做。不然光进不出,又要买车养车又要吃喝玩乐,不用一年,我们就会变成一文不值的穷光蛋!有田有园时不怕没有钱,白粥青菜就是我们度日的本钱,如今没田没园了又没有钱你怎么办?不做事最后就只能做贼。”

  傅明闻言果然话锋一转:“哈哈老弟,我就奔你这句话来的!几十年相处,我就知道你不会随波逐流。我买车就是为了做事方便,并非贪图享受。”

  “做什么事?快说来听听。”张弟就想知道要干什么。

  傅明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卖了个关子道:“你最近听到了什么风声?”

  张弟想了想道:“没听到什么特别的消息,只听说政府准备动员失地农民进行改行职业培训,也算是改变目前村风的权宜之计了。”

  傅明接着说道:“这消息早有了,先征地的乡镇已在实施。但对我们这一波五十左右的农民已没什么意义,到城里打工只能是年轻人的事情。”

  “那到底还有什么其他好消息?”张弟急切地问。

  “镇里正沿着宁远河两岸筑堤修路,多出的路边空地准备拍卖。”

  “买地干啥?”

  “盖宾馆!”傅明信心满满地说,“按如今的发展形势看,不出三五年,我们这里必定会一崛而起成为一个新的旅游地。到那时,我们这条源远流长的母亲河经过疏浚,游艇可以从崖州海湾直达河岸的任何地方。临河盖宾馆不正是我们这一旅游城市黄金地段的旅居吗?不发才怪哩!”

  “我今天来,就是因为钱不够找你们合伙的。买一亩地要八十万元,盖一间两千平方米的宾馆大约四百万元,两项合计近五百万元。”

  “我们两家合起来也不够钱呀,那还得多找几家来合伙啊。”明妻插话道。

  “就我们两家,股东多了难管理。不够的钱,我们到时可以用土地证和正在建设的房产作抵押向银行贷款,只要几年就能还清。”傅明很肯定地说。

  一向信赖傅明的精明和为人的张弟夫妻,听了傅明的安排和打算,就像吃了定心丸,积郁心中的忧虑终于释怀。

  从此,张傅两家揭开了滨海村民合伙经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