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旷野

当代鲁西西


我在地上住了许多日,
以前我走的路都是瞎眼人所走的。
以前我从水中经过,水漫过我的颈,我的额,
从火中行过,火使我成枯草。

自从你说:不要怕,因为我与你同在。
当我在旷野,我也不怕了。
水浇灌我,也浇灌溪边的柳树。
火不伤害我,野兽也不藐视我,
它们知道我不是一人在旷野独居。

耶路撒冷

当代鲁西西


耶路撒冷啊,愿我心里的哀愁都在你面前,
尽管我没有一样和你有关。
我不是两千年前出生的任何一个人。
你从前的荣美,我一样也不晓得。
但从经上得知:一个患血漏的女人,
亲手摸你的衣服,就痊愈了。
一个罪人,用眼泪洗你的脚,又用香膏抹你。
生来是瞎眼的,坐在地上要饭,
他从你面前经过,就睁开了眼。

这是一个好消息却伴着网罗。
耶路撒冷啊,你生出人子,又交出他来。
当他钉十字架,当他被鞭打,遭羞侮,
地和其上的居民,一同变污秽。
圣殿的幔子,从当中撕裂。
你坚固好似锡安山,如今却被恶念充满了。
客西马尼园,它依然在,
依然有极大的忧伤与它同在。

人子遭难的日子,人子的面貌变了,
他大有荣耀,升起来,在父右边。
耶冷撒冷啊,新郎他戴着冠冕,
他从天上察看,遍地好似一块饼长了霉。
耶路撒冷啊你当悔改,当自洁。
新郎他说他就要来,但没说几时来。
他拿着一件光明洁白的细麻衣,
他要娶你作新妇但你几时才能穿?

选自诗生活论坛

焦渴的大地

当代鲁西西


焦渴的大地上新叶代替根在行走,
春天的花籽一而再地
告别痛苦的巢穴;
我为什么还要嗜睡?瞌睡的眼睫毛
既不能将我保护又不能将苦恼的肉体提升。
物质与爱像波澜,保持着牵连。
但我,也要伸出手,让脚停留在起点
让逃生的蚂蚁一片混乱。
出生和死亡迅速交换完衣服
冰冷的水池边相互清洗的人们还在休眠
而我的母亲已衰老父亲再也不会醒来。

沉默

当代鲁西西


未来提前支取了我的健康,我拥挤的心房
谁还会凭据我现在的遭遇
为我举起灯盏,宽解我伤心的裙带
我一动不动,用愚蠢的指尖
承受长衣袖的命运的谎言
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像列车一样叫喊
像马步出马厩,重温那饥饿,那苦役
那靠近隐秘起点的真实泉源

当三月再次来临

当代鲁西西


广大的麦穗儿,在微明的月光中变幻身姿
用腰身占据自我的有利地形。
当三月再次来临,野草的力量就要与之相呼应
多么的真实,像语言的双重背影
和驰向暗夜的两盏魔灯。
信仰绝不是物质,不是能看见的
脚边疏忽的砾石被我捡拾。
大自然的恩情;阴云的冒失玷污了女性的半边天
冰水是空气的局部现实,它们相互低诉
让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因为流连,而流亡,而遭遗弃
蝴蝶的翅膀如受惊的灵魂在空中颤栗。

行为生活

当代鲁西西


我是黑白图像里的一个想法,
没有理睬的夜里的一个偶然事件。
熟悉的蟋蟀,熟悉的麻雀们,
它们认得我虚胖的瘦弱之躯,
用奇怪的暴风雨似的享乐的词调
歌唱我在阳光下的正常生活。
我屈服的懦怯的身体轻而易举
走了这么多年;热情与纯洁在脸上
如流星停留了一刹那——是啊,
我迫不得已,没人知道我在挣扎
每天夜里,我像一棵白杨树
在荒漠的周围造成一片空虚;
两种相反的命运在争夺我的灵魂:
多少个中间,多少个开始,
将我亲近,坦白,并逐一磨损。

序曲与怀念

当代鲁西西


我爱高山的同时也爱着它的倒影
那美好的事物因此被我爱了两次:
洁净,湿润,岩石做成的手臂
白昼的强壮体魄隐藏着夜晚的秘密和种子。
我是一个人,但也不仅仅是。
那流经深谷的长河停了下来
我所呼吸的新鲜空气把我带进幻想
和现实的这一刻。
黑夜像瑶池摆动着我的肉体
窃窃私语的翕动的嘴唇忘了黑暗的另一世界
就这样在归乡的夜路上我看见了果树
与平原:河水的眼神渴望与山顶相呼应。
我是念缛文的信徒和献祭在一起
好似一件重大的事情已发生
可我是如此沉重,又迷醉
我并不曾让信念持续得比痛苦更广阔
除非给我两柄利斧,两个反面:
除非有一个更大的秩序
维持着暗夜的空洞与节拍。

取暖的猫

当代鲁西西


把它们赶走:从老路上拐来,用你的思想取暖的猫。
用一个早晨的眼泪,在船码头为你画一条鱼
在水中的形状,你要举起铁制的标尺
把它们赶走。
真情这么小,像山那边的山。
自上而下,果子都是这么先衰败,然后滑落。
盲目太强大了,廊桥上的弗朗西斯卡像一场可爱的雪,
落在所有中年女人的枕边。
你用舌尖舔酒,用舌面背叛,关键时候你要
学会用绝对反极端。
直到我的年轻让你在晚年的夜色里与一盏油灯交换。

黑夜的一只手

当代鲁西西


黑夜的一只手在我屋前的楼梯上攀援。
只要一小时,就可顺着门锁找到我的呼吸。
爱情的盲人,是你先我摸到了夜的椅背;让头发混乱,
像某种死去的事情实然长出粗糙的皮质。
你用触角代替光在它自己轨迹上荣耀运行。
像一枚细针,你穿过我欲望的核并将它缝进
死亡幻觉里对肉体的敬意。
你提着盲人的声名肢解我在地狱中的完整,
眼睛里抽出了瞳仁,喉咙里割去了舌头;
视觉与听觉因色彩和语言的残缺在意义中下沉。
灵魂是灵魂的携带者,我是我自己的敌人。
这时我像一群被唤醒的孩子相互望着,露出
漫无边际的最本质的脚趾

围观

当代马非


拨开外三层
再拨开里三层
被围观的内容
是一名男子
一名奇怪的男子
频频举头
仰望太阳
作抓耳挠腮状

三分钟后
围观的人群散去
我听到短发对披肩发说
“我还以为神经病呢”
披肩发说着四川话
“没得意思”

那名男子
在三分钟之后
终于打出了
一个响亮的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