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伤痕

当代胡刚毅


被江河撕裂的大地,伤痕
烙进岁月深处。一座桥的
彩虹能愈合记忆的缝隙?
一片片的白帆不是撒上去的盐
日夜穿梭来往,借太阳和月亮的顶针
穿针引线

芦苇扫帚

当代胡刚毅


一株株雨丝的芦苇
摇曳在风中,被闪电收割
一把把扫帚打扫天地
秋的天空霎时澄净、明澈
一碧如洗如镜

日夜抚摸我心跳的一位知已

当代胡刚毅


不是一张简单的叩响远方一扇门的通行证。
日夜抚摸我心跳的一位知已,
其实是一张放入我的上衣口袋贴着我胸口的
磁卡。我的心里话她了如指掌,
我的悄悄话她守口如瓶。
出门在外她是我遥望家乡炊烟的窗口,
是我与父母妻女心与心的桥梁,
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一轮明月。

多少云的问候、风的絮语,
雷电的消息、大海的潮汐,
是她在传递,如一位不知劳累的,
马拉松选手奔跑在关山迢遥的线路上。
窄小的跑道,要小心啊!
我真怕有一天她累倒在终点。
如今,这张100元的磁卡,
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血与汗水,
还剩、还剩最后一元话费,仿佛
她最后的一滴血,我不能再耗!再耗!
这一滴血,这是她生命行将枯竭时的
救命泉!我要让她活着、永远活着!
让这张磁卡百年后增值为一张邮市珍品!

古镇的义务讲解员

当代江子


他熟悉这座古镇的历史熟悉
它迷宫似的布局青石门楣上的典故
遗物上的尘埃
和木格花窗上的月光

就象熟悉他衣服上的皱褶
和指甲缝里的尘垢
他拥有可供夸耀的身世并且
从爱讲黄段子的历史学家口中获得了
先祖行踪

在梦中,他反复与衣冠图上的先祖相遇
有一回他在其中看到自己的面影
宗祠的神龛供着写了他名字的牌位
他有了言说的欲望

大段背诵宗谱上的文字,他不由自己
在明朝的戏台和清代的官邸之间
他陷入了自我言说的困境

象门神伪装的一个梦魅,或者
陈年尘埃中的一个幻影
他总是尾随在游客的身后
或者突然出现在我们中间
哦!他的乡音多么难懂象是古音
与其说他在解说,不如说他在倾诉

而更多的时候,他在青石板上的阴影中
蹰躇,自言自语
周身充满凉意
象尘网上的一只蜘蛛
或是一个古代的幽灵显形

象一口古井凭籍一只木桶抵达井台边的阳光
一个古镇的义务讲解员绝望中
用舌头拯救自身
如果他沉默,他将被身体内巨大的黑暗吞没

和微笑握手

当代李贤平


在大街,目光总会游移不定
多年的生活教你学会了搜寻
一个少女穿着红衣从身边而过
让你的思想传到更远
但无法在嘈杂中静如灰尘

多少年,对生活充满巨大的绝望
让平庸占据平庸的身体
通过立交桥下暂时的时光
恢复宁静的片刻
而美好,象闪电般一触崩溃

商店门口,摆满喜怒哀乐的水果
两天前它们遭遇掀翻的命运
什么都记不住,只有眼前才是真实?
你无法掀起内心的伤缝,往事如针
一段已刺痛你,密密麻麻

你漫无目的地前行
破旧的自行车,陪你
进入一个又一个黄昏
迎来一次又一次朝阳的悠然
搓搓手,微笑总会迎面而来的

丘陵

当代李晓君


它以沉睡的女人的形体,进入黑夜
经过此地的陌生人一一触摸到
皮肤上的铁锈、鸟粪、青砖地上的月光
暑热的夏天送来暗哑的琴箱
大地的独生子,过往的道路
留下冥纸、黄花、被弃的怨妇
生活在肮脏贫困的码头:默默抽烟,看飞鸟
带走时间。生活有多少指望?
生活带给你梦想。而你看到河流吞吐着
造纸厂黑黄的泡沫,携带着沤烂的垃圾
一一顺流而下

春天的安源

当代李晓君


春天的安源,是布谷鸟唤醒了青枝绿叶的安源
是沉睡的黑金浇灌一面崛起的旗帜的安源
是机器轰鸣和厂房林立的安源
是40万颗心跳的安源

是84年前的那个安源吗
那个一袭长衫,手挟油纸伞的年轻人
他的发型分向两边,就像诗人说的那样
大胆地分出了白天和黑夜

春雷在百年前的夜晚响着
地下沸腾的黑金,像一座沸腾的火山
将世纪举向一个新的高度
一个阶级第一次捏紧了他们团结的拳头

这更像一支支矗立的桅杆
昭示着一个苦难的民族正迎向新世界的曙光
她是一个春天的策源地
泥腿子和鸭舌帽们将要亲手埋葬一个风雪中的旧世界

春天的安源,也是一个农业大国
走向现代工业文明的安源
她勾连起汉阳,大冶,一顿顿钢花
向一个苏醒的国度献礼

一条沸腾的河流将一个落日中的帝国送远
风吹落花,打湿的不仅是发黄的书卷
朽烂的楼台,破碎的田园
一万吨花香顺着春天的铁轨一泻千里

股票。消费合作社。经济。
这些陌生的词汇第一次出现在白纸上
一部写满三纲五常,伦理道德的典籍
将要在历史的书柜中合上灰蓝色的封面

春天的安源,鹅湖公园暖风习习
盛怀宣,文廷式,黄海怀
这些必将让一个国家记住的老子们
现在还在春天的傍晚散步

从如愿塔到武功山,从孔庙到宝积寺
落日照耀着群山和书院的尖顶
夕阳下的安源多么壮美
曾经照耀过过去的太阳也将今日照耀

40万个民众走在花团锦簇的萍安大道上
两边分列着整齐的工厂,欧式的楼房
世纪广场上欢歌笑语,和谐平安
春天,像一面徐徐展开的新美的画卷

请让我们记住历史,今天。未来
让我们记住红色的安源的春天
她不仅有光荣的历史,厚重的昨天
她还必将开创一个更加辉煌灿烂的明天

一切全是秋天了

当代楼河


一切全是秋天了
楼河,该说些什么呢
我没有爱情
只要爱情的想法
象四月的一枝桃花
正在用青春洗手
一滴一滴的
稀薄的血液满地都是
你看你多虚弱了
在一句话里翻不过身

前天早上,我的一个同学死了
得了病,病得满屋子的气味
散不开去
象老女人的头发一样的解不开
他和我同年,或者
大我一岁,两岁
你看人家死的多静
你梦中的女人还没有用完
他就走完了全部的旅程
不是旅程,是时间
时间张开口
把他一口吞了下去

也算一算我们什么时候死吧
因为秋天到了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啊
在四十岁的时候你的骨头还端正
五十岁时你头发有几根白
也许你还笑得健康
但你妻子第一个感觉到了你
你全部的器官都在变形
时间把它们一段一段地拆除
直到心脏

一切全是秋天了
坟地的蟋蟀也象狗一样的伏着
村子里埋伏的一个死人
傍晚的阳光伸出一只手
把他十年后的骨头丢了出去

没有集体的人

当代楼河


没有集体的人在街上走着
没有目的
没有目的的人走回他的内心
吞下一把空洞的刀子
那刀子一点一点地发软
他的肉身变成了一道光辉
光辉是什么
光辉就是阳光的悬崖
没有集体的人抱着一串野花
轻易地失足
先跌碎心脏
再跌碎思想
我看见一个没有集体的人
身躯无损
一只手象心律不齐的鸟
在空气中惊慌失措
没有集体的人沉默寡言
我从镜子里出来探问他
他不回答
眼睛白得可怕
象响午的棉花一样芍人

别离的城市

当代楼河


夜里八点钟去杭州的火车
经过安检我正等着剪票
墙上的钟声一分一秒
我仿佛在这种焦渴中等着下雨
一滴汗水在我的额头上,经过静脉
它到达鼻尖并跌落在水泥地上
我思前想后的心,象一条狗
疲倦、忧虑,却还年轻
剪票员看过我的车票
我要去更北面的城市
贴着他微薄的脸孔
我的身体里充满了静静的叫喊
火车启动
外面的建筑被报时的钟声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