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与感觉

当代彭国梁


你知道自然就是自然
你知道感觉就是感觉
自然的事情我们去做得自然
感觉的美好我们美好地感觉

自然地牵手感觉天空晴朗
自然地唱歌感觉前途开阔
自然地拥抱感觉温存体贴
自然地微笑感觉轻松快活

水乳交融自然如鱼得水
火山爆发自然激情似火
心领神会自然处处会心
我中有你自然你中有我

用灵魂感觉你的春夏秋冬
用生命感觉你的东南西北
用舌尖感觉你的酸甜苦辣
用一生感觉你的是非对错

茶青色的池塘

当代彭国梁


池塘的主人是一只蜻蜓
一只热爱残荷的蜻蜓
在荷叶上散散步
与一尾卿鱼
讨论黄昏

茶青色的月亮
曾经丰满地躺在池塘
现在瘦瘦地离开了
茶青色的太阳是月亮的兄长
总是灼热地盯住荷花
蜻蜓的拳头
发出马蹄的声响

池塘慢慢地变了颜色
茶青色的皮肤
也许
意味着一种内伤

当代彭国梁


从一片荒漠的上空
虹 五彩缤纷地
走下来
钻进了我的皮肤
生锈的皮肤
带伤疤的
皮肤
虹不声不响地在我的五脏内
揭开了一个个发霉的
坛子
虹 从我的毛细孔里
冒出来
居然 带着血丝

没有粮食的孩子

当代唐朝晖


今夜才发觉我已经躺了二十年
没有一颗粮食入口
田园残缺地被淡红色的围墙删改
电线杆行行站立蛛网织满大地

我艰难地起身下了地
红色的墨汁随指而下。三指撑地
默言地从角落走进那个阴影
看远处尘土飞扬

抽出一经脉甩向
天空,回敬我一片苍白的光亮
使我不能再去望尘愤慨
我饥渴万分地吞日吐月勉强度日

走时田园粮食依旧遥远
茫然回顾俯下身隐约可见
你的足似曾踩过这片土地
走进田园模糊的语言从你的方位
遥遥传来点点光亮串联目光
回视小屋的温馨
回视母亲深长的叹息
我的脚犹豫在田园之外
你的气息也在淡化
许多坎坷之后,
美丽的事物成为一记记耳光
甩向我成为刀接近脊背
逼进我才提着最后一颗头颅
走进你的光宇中

火炬在站牌下燃烧
抚摸石柱火接连熄灭
触到具具骷髅和空荡的瞳孔
还有一地诗稿
语言在这时已彻底消失
面对母亲
给她的只有目光和三指

站在哪里都是笨拙
当你的脚步响起
我的血才会涌动
才会站起来忘记掌声的和媚笑
独自低下头拖着双脚
手抚慰黑色的时空慢言前行
在南方的夏天游荡
生与死在这里同时上演
背景是枯黄和青嫩
谷穗跳跃声声秧苗青青成行

田园伸展、听任我捶打撕扯
这里没有粮食
农夫泥泞的双足与烟尘相差不远
田园只有稻禾站立
虽有土地强烈的芬芳
可一旦走进或走出
我依旧
是一个没有粮食的孩子

看一栋房子

当代唐朝晖


一片钥匙
听到锁转动之后的咔嚓声

推开铁门
锈的碎末沾在手上
穿过花园
杂草已经浅浅的长满了道路
恐惧从锁转动之后
一直在转动

打开门的同时
也打开了恐惧

没有声音
恐惧在等待一些细微的声音
一跃而起!

我的影子被房子巨大的阴影笼罩着
已经到了客厅
长的沙发、电视柜、长条的桌子
高背木椅、书柜
通过白布遮盖的线条清晰可辩
还有钢琴和火炉
这是个西化的东方家庭

还想往里走
地板的灰尘突显着我的脚印
莫名的记忆唤醒了我

我来看一栋遗弃的房子
我想在这里被人遗弃

房子没有遗弃自己
恐惧在消失
在遗弃的背面
我安静的守着岁月

老的是岁月
而不是我

阳光从客厅的落地大玻璃里
照进来
我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衣袂

当代吴新宇


由一些破碎事物
拼聚而成
在风口浪尖经受
誓言的考验

再享受被棘藜环绕的
草莓。花枝美丽的陷阱
骗过原野,让微笑的伤口
交出学费

没有什么比这
更轻巧,宛如沉睡中
飘过水面的梦
和梦里飞扬的辞藻

你的风度在云间出没
在盐水之中,在火里
在平缓的山坡,谈论
秋天橙色的光亮

乌鸦站在屋顶,模拟
你的姿式。它的目光射出
黑色的箭矢
直指脚下的草坪

我就躺在这草坪上
听任自己破碎 然后
聚拢。听任自己的身体
变成流水

哗哗,淌入爱情温暖的
下水道。而你的衣袂
依然猎猎如旗
不断抽打我的上空

穿着雨衣的拐角

当代吴新宇


穿着雨衣的拐角
静如一枝伤残的玫瑰
夜刚来过。它停留了很久
却什么也没看到,包括
那两个迷路的家伙

拐角突然鼻青眼肿
脸捂住都来不及,只好躲进
一场交通事故。爆过的轮胎
重新喊了一声
听到刺鼻的橡胶糊味

拐角再度穿上雨衣
神情暖昧,遗落在粗浅的风里
这个春天语句不通
泥泞堵塞了每一个词
始终吐不出最想说的那句

好不容易,拐角脱下了
他的雨衣。挂在三月枝头
水正好滴在春天的前额
“我的鞋子浸湿了。”你说
我二十年的等待竟然无动于衷

一声枪响

当代吴新宇


原以为二十年等待
会长过一生。现在回头望去
那不过是一声枪响
砰——便击中我内心
让它碎裂成艳丽的花瓣

这个春天,盛满阳光的火药
我知道总会被某一枪
击中,幸福地流血、流泪
并为所有空洞的日子送行

另一部诗经,闻声溯流而上
它的源头是你披散的发丛
词语随风而坠,缤纷于
宁静的湖面。我忽然发觉
我们的每次对视都是一生

你说,有一片林子总在那里
在肝脏附近、心的隔壁
在你痴迷凝望中转身的一瞬
为什么总是错过?

我把笑容悬挂于你的泪眼前
这张帘子不能遮风蔽雨,只给你一个
晴朗的暗示。象一张沙发的图片
看着舒服,不由自主地
深陷其中

二十年就是在沙发上坐一坐
高速列车一晃而过,沿途风景
如浅薄的悲伤和轻快的欢乐
包括柴米油盐,悉数没收

一场阴谋早已瞄准时间的靶子
一粒子弹注定要射出
并被我挡住。这粒行走了二十年的子弹
终于在我的疼痛里
找到自己的位置

太阳在天庭歌唱

当代吴新宇


太阳在天庭歌唱,这位
唯一的歌手,嗓音宏亮
它穿着金色的袍子,象一只
巨大的、胖胖的蝙蝠
栖落在洪水汹涌中的桠枝

树被淹没,春天被淹没
成为水底一个腐烂的花园
一些诗句死鱼般浮现
浑浊的意象,让太阳看花眼睛
张开的喉咙里竟然遗失了歌词

你接着唱,你也是天庭
唯一的歌手,只不过长期住在
广寒宫。你亲眼看见嫦娥
被寂寞的乱棍打死,于是
勇敢地逃离,身后拖着一颗流星

你要做太阳的女人。眼里
柔和的光焰盛满痴情的月色
你砸碎一只酒杯的影子
并把碎片变成翻飞的鸟群
它们一齐向太阳壮烈地扑去

花一万年等待、一千年相识、
再用一百年在同一条路上相遇
而一见钟情只需要30秒
太阳拥抱你的时候
洪水是一面明镜,万物湮灭

独你,凌驾于洪水之上
俯视飘浮的岛屿,宛如最后一枚
邮票。所有信件堆积在上帝的船舱
找不到地址。太阳宽阔的嗓门里
塞满干瘪而抽泣的游魂

你被落日融化,歌声仿佛
散落的羽毛,镀上黄金
遁入夜的深谷。你成为世界
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最重要的一个音符,从弦上跌落

这粒黎明的种子,最终
在黑夜爆发,将一个残忍的月份
轰炸成世纪灾难,但我们
听不到任何声响。我们只是傻乎乎地
聆听你来自白垩纪的歌唱

洪水渐退,露出万古洪荒
露出无机物的手臂和有机物的胸膛
露出疾病和欲望的苗头
露出煤的灵魂和森林怯弱的眼光
露出你的乳房和赤裸的脊梁

月神

当代吴新宇


黑夜象一个肥胖、丑陋的妇人
但她怀里藏着火种,藏着生命
最大的秘密。一朵荷莲
拼命在黑夜里绽放。它不需要
突出重围,它用明白晓畅的语言
昭示被围困的情感,从而抵抗
浅薄的涟漪和轻薄的岸

你从水中升起,水和你一同上升
黑夜血压增高,心跳加速
厚颜的面庞竟闪过红晕,仿佛
经过无数年代的彩墨,找不到
当时落笔的痕迹
灵感早已漂泊无归,一株枯枝
忽然萌发人面鱼纹盆的回忆

月融于水,高于天庭
正好与古老的屋脊平行
宁静的玉帛被群星撕裂
道路蛇一般出没,孩子的哭声
吐出被吞噬的脚印、鱼的骨头
和一只顽劣的猫头鹰
森林收集着夜晚最浓重的阴影

上帝塑造的最后彩陶,悉数
兑换成月光的货币,在崇山的柜台前
计算卖出一册黎明的成本
诗歌是你永恒的玩具
拒不和他人分享,拒不出售,拒不交换
直至早晨送上一篇优美的散文
而你挣脱时间的链条,进入神的命运

月,我听到你低低的吟诵
伴随莲花的和声。在黑暗的莲芯
浓缩着这个春天所有的疼痛
我喜爱穿破夜色的花朵
喜爱一只蚂蚁孤独的爱情
喜爱从钟表里渗漏出的黄金。月呵
我感觉触摸到了你光滑的衣襟

你伸出修长的手臂,挽着沉默
与谶语。你温柔地洗涤世界的
每一个伤口,你把莲花安置在
夜的中心,清清露水的中心
荔枝般丰满的白色火焰中心
你让那些渴慕象你一样洁白的人
迷失在你的光芒之中